第八十四章

翌日晌午，魏天子坐在垂拱殿內(nèi)的龍椅上，聚精會神地端詳著龍案上他親筆所寫的一幅字。

這幅字上的文字，正是昨日他兒子說服浚水營兩萬五千名士卒時所說提到的那句話，一句讓至今回想起來猶感覺熱血沸騰的話。

『不賠款、不納貢、不割地、不和親，皇子守國門，君王死社稷！』

“童憲，朕……是不是真的老了？”

良久，魏天子感慨地問道。

從旁，大太監(jiān)童憲聞言躬了躬身子，仿佛無視了魏天子兩鬢已逐漸出現(xiàn)的斑白，含笑說道：“可老奴覺得，陛下今日卻是精神抖擻啊……”

“呵呵呵?！蔽禾熳游⑿χc了點頭，感慨地說道：“當(dāng)真是很神奇……朕瞧著這段文字，猛然感覺自己年輕許多……”

童憲含笑不語。

“裱起來，就掛在這垂拱殿?！蔽禾熳余嵵氐卣f道：“無論十年、二十年，都不許有人摘下來！”

『……』

童憲微微一驚，要知道這垂拱殿可是歷代天子處理國政的地方，魏天子指定將這幅字裱好掛在殿內(nèi)，儼然是準(zhǔn)備將這句話流傳下去，奉為祖訓(xùn)。

“是。”童憲恭恭敬敬地卷起龍案上紙張，交給身后的小太監(jiān)，低聲道：“送到工部，令匠臣們仔細(xì)裱好，再呈于此殿?！?/p>

“是?！毙√O(jiān)低了低頭，接過紙卷離開了。

而此時，垂拱殿外又走出一名小太監(jiān)，低頭行禮稟告道：“啟稟陛下，八殿下……唔，不，肅王殿下求見，說是懇請與陛下進(jìn)行一場『男人與男人』的對話?！?/p>

“哦？”魏天子好笑地聽著那新奇的說辭，笑罵道：“一個十四歲的孺子，妄談什么男人與男人的對話……”說著，他沉思了片刻，點點頭說道：“準(zhǔn)，宣他進(jìn)來?！?/p>

不多時，八皇子趙弘潤便邁步從殿外走了進(jìn)來。

或者說，是肅王。

走入殿內(nèi)，趙弘潤朝著天子拱手下拜行了一記大禮。

此時殿內(nèi)，除了最近告病的中書令何相敘外，仍有大太監(jiān)童憲與中書左右丞藺玉陽、虞子啟二人，雖然他們并不完全明白何謂『男人與男人的對話』，但亦識趣地陸續(xù)起身離開垂拱殿，給天子與肅王留出單獨談話的空間。

盯……

盯……

父子兒子對視了良久，誰也沒有開口。

良久，趙弘潤開口道：“父皇，此番是皇兒贏了吧？”

“不，你還沒有贏。”魏天子微微一笑，搖頭說道。

雖然他心中早已在昨日就承認(rèn)了這一輪的負(fù)事，但是當(dāng)著自己兒子的面，做老子的又豈肯親口認(rèn)輸？

不過對此，趙弘潤并不感覺意外，淡定地說道：“父皇認(rèn)為皇兒不能戰(zhàn)勝潁水郡的楚軍么？”

倘若是在以往，魏天子很難想象一個十四歲的孺子竟夸口要戰(zhàn)勝令整個大魏都為之忌憚的楚軍，可是在經(jīng)過昨日浚水營的事后，魏天子倒是對眼前這個兒子充滿了信心。

但即便如此，他依舊不會親口認(rèn)輸：“還未打，你又如何肯定你一定能贏？”

“誒？我以為父皇會站在我這邊的呢……畢竟這一仗或許關(guān)乎著我大魏的興衰存亡喲。”趙弘潤眨了眨眼睛，調(diào)侃道。

“……”魏天子頓時啞然。

之后，垂拱殿內(nèi)又再次安靜下來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魏天子這才長長嘆了口氣，首次以根本不符合他天子身份的口吻輕聲說道：“弘潤，你一定要親自去么？”

趙弘潤的心微微一顫，有些驚詫地望著魏天子，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父皇用如此“軟弱”的口吻跟他說話，在以往，從來都是居高臨下式的命令口吻。

想了想，趙弘潤?quán)嵵氐卣f道：“既然皇兒提出了『皇子守國門』，那么便不能自打嘴巴……相信皇兒親赴戰(zhàn)場，必能使前線的兵將們士氣大增。再者，此事關(guān)系到玉瓏皇姐，關(guān)系到整個大魏……皇兒并不能做到完完全全地信任某個人或某些人，因此，皇兒非去不可?；蕛阂米约旱难劬Γ床煺麄€戰(zhàn)場，是我大魏的軍隊不至于踏錯，使國運陷于危難。”

魏天子深思了片刻，問道：“你是希望朕給你指揮前方軍隊的權(quán)利么？”

“不，皇兒只要小小一個監(jiān)軍就足夠?！?/p>

“小小一個監(jiān)軍？”魏天子哭笑不得地望著趙弘潤，沒好氣說道：“你知道朕不可能給你的?！瓚?zhàn)場并非兒戲，而國與國之間的征戰(zhàn)，那更是關(guān)系著國家興衰存亡……”

“所以，皇兒退而求其次，只要求父皇允諾一件事?！?/p>

“什么事？”

“無條件讓前線的將領(lǐng)們聽從皇兒的指令，就三次！”

“唔……”魏天子聞言不由地沉思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