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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7章 今非昔比

村里人也許不精明,但絕對不傻,村正話都說到這份上,誰心里都有一本賬。再想著湛非魚連族里一年十兩銀子的束脩都不要了,這說明她不差錢啊。

想到剛離開的湛非魚,身上穿著嶄新布料的棉衣,腳上是皮子做的靴子,以前村里人還能擺出恩人的高姿態(tài),畢竟小魚讀書的銀子可是族里出的,但現(xiàn)在誰敢?

“難道就這么算了?”等村里人都離開了,小姚氏忿恨不甘的攥緊拳頭,真相擺在眼前了,可村里族里竟然撒手不管了。

湛老三翻了個白眼,懶洋洋的丟過話來,“村正的話二嫂沒聽見嗎?就算是百戶大人放的火,你有幾條命去找人家報仇?”

“我……”小姚氏尖利的聲音戛然而止,張了張嘴,卻根本不知道能說什么。

湛老頭把煙斗往桌沿重重的磕了兩下,警告的看向鬧騰的小姚氏,“老三在碼頭能站住腳,多虧了馬捕快的關照,那也是小魚的面子,別嘴上沒個把門的胡咧咧,多想想大郎和三郎!”

小姚氏很想說湛老二和馬捕頭稱兄道弟,可之前馬捕快抓劉富的時候,湛老二也過去說和了,卻是一點用都沒有。

而湛大郎為什么被趕出私塾,說到底也是林夫子維護湛非魚,而她隨時能去縣學讀書,湛大郎卻只能待家里,有銀子都沒有私塾收他。

湛老二和小姚氏縱然有一肚子的不甘、嫉妒、仇恨,卻也只能憋著忍著,甚至感覺到湛老頭、湛老太對二房的態(tài)度也變了。

老兩口更重視三房了,甚至拿了十兩銀子給馬氏,等明年九月就送二郎去私塾讀書。

……

第一場冬雪落了下來,已經(jīng)是臘月二十五了,私塾也放假了,但湛非魚依舊準時去私塾。

“小魚起的真早?!睊哐┑拇笫迦滩蛔「锌?,這么冷的天,要不是為了掃雪,他也起不來。

“難怪讀書好,我家那兔崽子還在做夢呢。”旁邊的鄰居停下了鐵鍬,以前看湛非魚那就是村里的小輩,但如今卻多了敬畏。

私塾,書房。

林夫子把炭盆放到了湛非魚腳邊,先給她分析范文,“此文的破題甚是精妙:圣人行藏之宜,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。”

昨晚上就差把“讀書百遍其義自見”這話實踐了一遍,湛非魚立刻道:“破題二句,明破’行藏’,暗破’惟我與爾’?!?/p>

“不錯,破題可以多角度,有明破、暗破、正破、反駁、順破、逆破,但凡破題無論圣賢與何人之名,須用代字,故以能者二字代顏淵?!?/p>

林夫子詳細的說了一下,畢竟湛非魚讀書時間短,這些都是她需要注意的地方。

林夫子接著問道:“你且說承題句何解?”

“孔圣人對’行藏’問題堅持自己的觀念,因為顏回緊跟自己,才可跟他說這個話題?!闭糠囚~歸納為四個字:用舍行藏。

說的是一個人的處世態(tài)度,當為世所用時,則積極努力地去做;當不為世所用時,則退而隱居起來。

我是朝廷的一塊磚,哪里需要哪里搬!不需要就放犄角旮旯里。

一炷香后,凍僵的身體回暖了,“惟我與爾參神明之變,而順應無方……。”

湛非魚誦讀完了文章倒數(shù)第二段,也就是后比,“果真是狀元郎的文章,氣勢磅礴,意無余蘊?!?/p>

林夫子笑道,“行文至此成篇了,若無韻味,豈能成為佳作?!?/p>

湛非魚看向最后兩句:有是夫,惟我與爾也夫,而斯時之回,亦怡然得、默然解也。全篇收結。

“夫子,我這樣是不是光說不練的假把式?”湛非魚苦著臉,可憐兮兮的看向林夫子,“寫制藝文太難了,我感覺若是策問還行?!?/p>

“先做制藝文,策問日后再說。”林夫子毫不客氣的把湛非魚逃避的小心思扼殺在搖籃里。

制藝文的題目選自四書五經(jīng),而答題也必須以《四書章句集注》這些科舉要考的書籍展開,闡述的是經(jīng)書的義理,不能加以自己的觀點。

制藝文對文筆要求高,要求嚴格對仗,類似駢文,正所謂代圣人立言。

“可就算縣試不考策問,府試、院試肯定要考?!闭糠囚~做最后垂死掙扎。

策問說白了就是時事論文,可以問民事民生;問治國之策;問攘外安內。文采是次要的,治國安邦才是重點。

被打擊的湛非魚無比哀怨,看到林夫子遞過來的新的制藝題,眼睛倏地瞪大,生無可戀的趴在書桌上,“夫子,我要休息片刻再戰(zhàn)!”

“行,你休息?!笨粗Y嚨男」媚?,林夫子眼中藏著笑。

其實比起剛開始寫制藝文,小魚已經(jīng)是進步飛速了,只是她讀書時間淺,還不習慣寫對仗的駢文,等三五年之后養(yǎng)成了習慣,便不會如此苦大仇深。

結束了一天的課,從私塾離開的湛非魚感覺全身的精力都被制藝文給榨干了。

“夫子,我娘明日生辰,我請一天假!”也不管林夫子答應不答應,湛非魚丟下話,小短腿跑的咻咻的,眨眼就不見了身影。

“爹,小魚她?”林修遠目瞪口呆的看著雪地里狂奔而去的圓團子,斜跨的布包一上一下的擺動著,不知道的還以為身后有惡鬼在追趕。

“她這是怕我不準請假?!绷址蜃邮Φ膿u搖頭,再聰慧也還是個七歲的孩子。

余光掃過身旁已到自己肩膀高的兒子,林夫子看著他一入冬便蒼白病態(tài)的臉色,“修遠,你可想好日后該如何了?”

林修遠是早產(chǎn)兒,身體孱弱,科舉一途早已斷絕,而林修遠讀書雖然認真刻苦,卻少了一點天賦,若能考取秀才還可以接手私塾。

但林夫子卻知道林修遠的水平,只怕要當一輩子的童生了。

“爹,我想開一間書肆?!绷中捱h低聲回答,眉眼里流露出愧疚,子不能承父業(yè),是自己對不起父親。

林夫子思慮半晌,抬手拍了拍林修遠的肩膀,“也好,等小魚日后考取了功名,你若開書肆倒也不愁沒生意?!?/p>

聽到這打趣的話,林修遠噗嗤一聲笑了起來,“我怎么也是小魚的師兄?!?/p>

王氏站在回廊轉角處聽著父子倆的談話,神色里多了一抹思慮,其實在此之前,林夫子曾提過把湛非魚訂給林修遠,兩人是師兄妹,也算是一段佳話。

只是王氏想也沒想就拒絕了,那是湛非魚還在湛家沒過繼,家中清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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