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筆趣閣

繁體版 簡體版
新筆趣閣 > 一品駙馬爺 > 第一二九章

第一二九章

謝則安忙完晏寧公主的喪禮,沒像往常一樣拜訪師友。喪妻不用停官服喪,只要一年之內(nèi)遠離宴樂、酒色之類的就可以了,他準備再在京城呆上一兩天就回涼州。

謝則安閉門謝客,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安靜看書。

響午時謝則安正要小睡片刻,宮里忽然來了人,說是趙崇昭要召見他。謝則安怔了怔,朝內(nèi)侍道了謝,站起來跟著對方進宮。

天氣并不好,雪已經(jīng)很厚,走起路來有點困難。

謝則安有點心不在焉,左腳一不小心就陷進了雪里,在內(nèi)侍幫忙下才把腳從雪地里□□。

內(nèi)侍見狀小聲說:“三郎,你和陛下到底怎么了?”

當初在東宮,謝則安與趙崇昭多好啊,謝則安一到,趙崇昭立刻眉笑顏開,那會兒整個東宮都會快活起來。今年趙崇昭把張大德扔去管府庫,那地方不是不重要,可總歸比不得在趙崇昭跟前伺候。再聯(lián)想到趙崇昭年前下令讓所有人不許再提“謝三郎”,誰都知道謝則安和趙崇昭之間出了事兒。

對上內(nèi)侍暗含關切的眼神,謝則安說:“也沒什么,我和陛下吵了一架,一直和好不了。陛下大概不想見我……”

內(nèi)侍憂心地問:“三郎你不能和陛下好好說說嗎?”

謝則安一頓,說:“有些事是說不好的?!彼麥睾偷乜粗鴥?nèi)侍,“你不要在陛下面前提起我,更不要和陛下說起我和你聊過這些?!?/p>

“我曉得的。”內(nèi)侍聲音壓得更低:“陛下年前已經(jīng)下過令,不讓我們提起你?!?/p>

謝則安說:“這樣嗎……”

他只說了這三個字,便沒有再開口。內(nèi)侍覺得這樣的安靜讓人心口發(fā)疼,轉(zhuǎn)頭一看,謝則安還是當初的“謝三郎”,臉龐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,并沒有年長多少,只是那眼睫微微垂下,眼底總想藏著點什么,不再向幼時那樣無拘無畏。

內(nèi)侍不再多言,只一路關注著謝則安是否陷入雪地。

等到了宮門附近,路上的雪便被人掃光了,道路平坦得很,兩人的步伐都加快了。很快地,御書房出現(xiàn)在眼前。

以前謝則安是御書房???,經(jīng)常和趙崇昭一起在趙英身邊學著處理政務。一入內(nèi),謝則安發(fā)現(xiàn)御書房變了不少。

一朝天子一朝臣,區(qū)區(qū)一個御書房,怎么可能不變呢?

謝則安有功名在身,不需要行跪禮,于是拱手而立,恭敬地道:“陛下?!?/p>

他的一舉一動都恪守臣下禮儀,挑不出任何錯處。

趙崇昭卻并未回應。

謝則安心中苦笑。

這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,如今的苦果也只能他自己咽下去。

謝則安又喊了一聲:“陛下?!?/p>

趙崇昭始終在壓著心頭的怒火。

他抬眼睨著謝則安:“我找你是想問問,寧兒的身體怎么會這么早就出問題?楊老先生明明說可以保十年的?!?/p>

謝則安沉默下來。

謝則安和楊老談過這個問題,楊老說得很明白,晏寧公主那段時間情緒大起大落,加重了病情。謝則安一聽就想到了許多原因:趙崇昭對他的感情、趙英的駕崩、端王的野心……

晏寧公主能撐過來已經(jīng)很厲害了。

這里頭的許多件事,都與趙崇昭有關。

可謝則安不能這樣說,趙崇昭已經(jīng)快被逼到臨界點了。再讓趙崇昭覺得晏寧的早逝和他有關,趙崇昭會撐不下去的。

謝則安微微垂首:“我剛到任上,太多事要忙,疏忽了很多東西……是我沒照顧好她?!?/p>

趙崇昭站了起來,步步逼近:“我把寧兒好好地交給你,你一句沒照顧好就行了!”他伸手用力揪住謝則安的衣領,“你說你愛寧兒,你就是這樣愛她的?”

謝則安說:“陛下息怒——”

趙崇昭說:“你叫我怎么息怒!我只有一個妹妹!我只有寧兒一個妹妹!我沒有別人了!”

謝則安并不掙扎:“對不起?!?/p>

趙崇昭盯著謝則安近在咫尺的臉,那上面帶著幾分憔悴、幾分愧疚、幾分傷懷,正是一個少年喪妻的人應有的神色。

趙崇昭猛地松開手,握緊拳說:“你滾——你滾!”他惡狠狠地擱下狠話,“滾回涼州去,別讓我再見到你!”

謝則安“嗯”地一聲,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:“那微臣退下了?!?/p>

趙崇昭看著謝則安轉(zhuǎn)身,喝道:“站住?!?/p>

謝則安回過頭與趙崇昭對視。

趙崇昭說:“寧兒生前與你那么恩愛,希望你日后潔身自好,別鬧出什么丑事來?!彼锨皟刹?,冷笑起來,“要是讓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檢點的事,我絕對不會放過你。”

謝則安說:“陛下放心,”他垂下眼睫,“我此生不會再娶?!?/p>

謝則安走出御書房,雪下得更大了。

天邊像是塌了一塊,灰沉沉的云積壓在那兒,仿佛壓在人的心頭。謝則安往外走了一段路,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孟丞相。

孟丞相復雜地看著謝則安。

趙英的旨意確實在他手中,只是趙崇昭這兩年走得挺穩(wěn),謝則安看著又和趙崇昭漸行漸遠,這勸君尺落到謝則安手里真的有用處嗎?

趙英留下這張牌,也許已經(jīng)沒什么用處了。

謝則安恭謹?shù)貑柡茫骸懊舷??!?/p>

孟丞相說:“三郎,你去見陛下了?”

謝則安說:“嗯。”

孟丞相忍不住勸道:“你與陛下少年相交,情誼應該深厚得很,若是有什么誤會應該想辦法解開才是?!敝x則安與趙崇昭的關系好得連趙英都看在眼里,決定把勸君尺留給謝則安……

謝則安露出一抹淡笑:“孟相,有些事情誼太深反而做不好?!?/p>

孟丞相的心臟猛然一跳。

勸君勸君,根本不是個好差事,瞧瞧御史臺那批人下場如何?得罪的人太多了,經(jīng)常走馬燈似的換。

而“勸君”兩字,得罪的是趙崇昭。

這本就不是給和趙崇昭情誼深的人去做的事。

只有有能力又有膽識,并且對朝廷忠心耿耿的人,才能用好它。

他明明最擅平衡之術,竟沒參透趙英的用意。

孟丞相望向謝則安的目光變了變。朝中看好謝則安的人非常多,他雖然剛到任上兩年,涼州一帶卻漸漸傳遍了他的名字,即使今年涼州知州推薦他接任知州之位,恐怕也沒人會反對。不到弱冠之齡就當上知州,說他前途不可限量都是小瞧他了……

再過十年二十年,他會做到什么程度?

若謝則安再與趙崇昭親如手足,趙崇昭和從前一樣對他言聽計從,那會是什么局面?

很明顯,肯定不是趙英所樂見的。

一把勸君尺,足以打破這種局面。

情誼再深,趙崇昭也不會喜歡有人整天以“勸君尺”之名阻撓他做想做的事。越是身居高位,越是受不得別人管束,趙崇昭會比任何人都忌憚謝則安,不管有意也好無意也罷,都會死死地壓制著謝則安不讓他真正地位極人臣。

這既限制了趙崇昭,又限制了謝則安。

趙英做事向來如此,永遠一環(huán)套這一環(huán),很少人能猜透他的真正想法。

沒想到謝則安竟能看得分明……

孟丞相一激靈,回頭看著謝則安緩步走遠的背影。

他心中有千思萬緒,最后卻只是低低地嘆息了一聲。

謝則安明明看得分明,卻還愿意一腳踩進那為他而設的死局里,果然是姚鼎言和徐君誠的學生啊。

『加入書簽,方便閱讀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