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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二六章
謝則安果然慘遭彈劾。
準(zhǔn)確還說是涼州知州遭彈劾，出頭的人依然是馬御史。馬御史哭功一流，說著說著當(dāng)場潸然淚下，痛哭流涕地覲見：“此風(fēng)不可長！”
見趙崇昭被他哭得心煩意亂，姚鼎言站了出來和馬御史對撕。姚鼎言親自出馬，十個馬御史都不頂用，他并沒有著眼于謝則安越職行事的點，而是說起入京考核時間太長、知州離開本州太久，容易生亂。如果能手底下得用的年輕官員，不妨給他們一個鍛煉的機會，一來能讓他們進一步熟悉州務(wù)，二來不必知州舟車勞頓，實乃一石二鳥之舉！
姚鼎言提得有板有眼，其他人聽在耳里覺得挺有道理。再想想家中還有子侄在地方任職，若是有這么個機會給他們進京刷刷存在感，那可是天大的好事??！于是大伙交換了幾個眼神，紛紛站出來附議。
馬御史氣得差點又暈了過去。
秦明德雖然是御史臺新“臺柱”，卻不像馬御史那樣反感姚鼎言。
姚鼎言說得有道理，他不會去反駁，比如變一變年底考核他覺得不算什么。今年的吏部考核秦明德去跟進過了，比之去年卡得更嚴，規(guī)范化的審查看起來更公平也更嚴謹。
這是好的改變，秦明德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和姚鼎言唱反調(diào)。
秦明德回到家中，謝則安和秦如柳帶著酒來找他。
秦老太師越老越固執(zhí)，已經(jīng)到了“姚鼎言說什么就反對什么”的程度，部分“秦黨”做事變得不擇手段。而姚鼎言是絕對不會放過對手破綻的人，見秦黨失了方寸，姚鼎言趁勢把他們統(tǒng)統(tǒng)趕出京城。
秦如柳本來是秦老太師最疼愛的孫子，可因為他這幾年沉迷于搞統(tǒng)計——比如“人口普查”、“土地測量”之類的，秦老太師對他的喜愛減了大半，很多事都不再讓他參與。
秦如柳過得比以前輕松多了。他和謝則安在秦明德對面坐定，說道：“明德叔，今天上朝有沒什么好玩的事兒？”
秦明德瞧了眼謝則安，樂道：“有，當(dāng)然有，”他指了指謝則安，“這小子被彈劾了?！?/p>
謝則安坐直了身體：“真的？那我的俸祿豈不是被罰沒了？”
秦明德說：“那倒沒有，你姚先生把你保下來了，陛下又是向著你的，誰能彈劾得動你。”他把上朝時的唇槍舌戰(zhàn)給謝則安兩人轉(zhuǎn)述了一遍。
謝則安說：“姚先生果然厲害?！?/p>
秦明德點了點頭，然后又搖了搖頭。他神色復(fù)雜：“厲害是厲害，就是太厲害了，以后恐怕沒人能壓得住他?！?/p>
謝則安沉默下來。
秦明德說：“你難得回來，多和你阿爹說說話。他在戶部并不好過，偏偏又是報喜不報憂的脾氣，很多事可能都憋在心里不跟人說?！?/p>
謝則安說：“我曉得?！?/p>
三人喝完酒、吃完菜，夜色已經(jīng)降臨。謝則安與秦如柳并肩而行，散步消食。秦如柳面色沉沉，分別時嘆了口氣：“三郎，姚先生這么維護你，你以后會站在姚先生那邊嗎？”
謝則安微微沉默。
秦如柳說：“有些事情上我是認同姚先生的意見的，可那畢竟是我祖父，我無法違逆他的意思。”他低下頭，“這樣下去，說不定秦家的下場會和當(dāng)年的柳家一樣。”
謝則安說不出勸慰的話，畢竟他們都熟知姚鼎言的性格，如今姚鼎言和“秦黨”對上了，結(jié)局必然是不死不休。他頓了頓，說道：“即使是那樣，也并非沒有轉(zhuǎn)圜的余地。陛下即位后大赦天下，柳家也在赦免之列，柳家兄弟更是恢復(fù)了功名?！?/p>
秦如柳面沉如水：“你知道這是誰的功勞嗎？”
謝則安說：“如柳你知道？”
秦如柳說：“我知道。”他看著謝則安，“天底下能做到這件事的人有幾個？是姚參政向陛下提的。柳三思、柳慎行，兩人能力都很高，已經(jīng)成了新法的擁躉?！?/p>
謝則安說：“既然是人才，破例一次也沒什么?！?/p>
秦如柳苦笑了一聲，說道：“三郎，我知道我不該逼你選。可如果將來你要選擇某一邊了，一定要謹慎一點兒。”
謝則安明白秦如柳的意思，姚鼎言可以為了新法讓流放在外的人官復(fù)原職，也可以決定在位官員的去留。照這樣的勢頭發(fā)展下去，政事堂遲早會成為姚鼎言的一言堂。
秦如柳是秦家人，對姚鼎言的手段感受得最真切。
謝則安說：“如柳，我阿爹年輕時曾經(jīng)游遍大江南北?！?/p>
秦如柳一愣。
謝則安說：“那時候，謝家也正風(fēng)雨飄搖?！鄙頌楹筝?，無法插手家中諸事，與其留在家中看著越來越混亂的局勢，還不如抽身去外面游歷。
秦如柳頓了頓，說：“嗯?！?/p>
謝則安揮別秦如柳，一個人沿著御街前行。走了大概兩三百米，謝則安轉(zhuǎn)入一個巷口。巷子挺深，謝則安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頭。盡頭是一戶相當(dāng)普通的人家，在富足的京城顯得非常寒酸。
謝則安敲響了門。
很快地，有人邊問“誰啊”邊打開門。謝則安說：“老馬啊，是我！”
馬御史使勁打開門，瞪著笑吟吟的謝則安。
這時屋中傳來一聲詢問：“老馬啊，誰來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