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季禹點點頭,說:“我明天要開始去東營那邊住幾天,接下來都騰不出時間,所以今天調(diào)了休來把你們接回家。你和你阿娘要是需要什么可以和管事說,他會給你添置東西?!?/p>
見謝則安似乎被自己的話鎮(zhèn)住了,謝季禹停步問道:“有什么不對嗎?”
謝則安說:“……沒有。”
謝則安是個護短的人,見過謝季禹后他覺得還挺滿意——至少長相是過關(guān)了。即使這門親事怎么看怎么門不當(dāng)戶不對,他也會想辦法讓它變得融洽起來。
謝則安乖巧地問:“您是在工部做事嗎?您是工部最大的官兒?”
謝季禹訝異地看了謝則安一眼,說:“對,你知道工部?”
謝則安怎么可能不知道工部?他來到這邊后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工匠,或多或少也了解了工部的事。工部是個實權(quán)部門,大到農(nóng)田水利、兵器鑄造,小到宮廷器物、皇帝車馬,都由工部負責(zé)監(jiān)督,張大義新拿下的幾個工坊不久前才去工部造了冊。
這也是謝則安不怎么排斥謝季禹這個“便宜爹”的原因之一:換成現(xiàn)代的話相當(dāng)于謝季禹管著許許多多個國企,什么鍛造啊煉鋼啊冶鐵啊,都是他手底下的!
簡直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啊!
這樣一來,他以后想弄點什么小玩意兒就不愁沒有專業(yè)的技術(shù)人員了。
謝則安心花怒放,口里卻說:“只聽過這個地方,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?!彼蚨ㄖ饕庖椭x季禹拉近關(guān)系,一臉天真地發(fā)問,“您平時都做些什么???”
謝季禹想了想,正正經(jīng)經(jīng)地對謝則安說:“不成,你還太小。你將來要是有能耐考進工部,我才能給你說一說,現(xiàn)在可不成?!?/p>
謝則安:“……”
沒想到這家伙還有點古板!
說話間謝則安已經(jīng)把人領(lǐng)進正廳。
早就有人去向李氏通報,因而李氏已經(jīng)撩開門簾走了進來。
謝季禹看到李氏時呆了一呆。
接著他眨了眨眼,又眨了眨眼,仿佛很不敢置信。
謝季禹定在原處好一會兒,才直愣愣地開口:“我來接娘子你回家?!彼挥煞终f地伸手牽起李氏的手,“我會對你好的,不過我最近有事情要忙,暫且不能在家陪你。阿娘獨居已久,一開始可能不喜歡你,不過她心是好的,一定會明白你的好處。你只需當(dāng)那是你的家,把阿娘當(dāng)你的親娘就好?!?/p>
李氏怔住了。
謝季禹繼續(xù)說:“我會當(dāng)三郎和小妹是我兒子。”說完他又補充,“我也有個兒子,還沒起名,我們都喊他大郎,你也這么喊就好。大郎很聽話,就是不太愛理人,你不要在意?!?/p>
說話間謝季禹一直拉著李氏的手不放,放下手里的工作急匆匆趕來的徐嬸已經(jīng)看呆了。
謝季禹看見了徐嬸,呀地一聲,說:“徐嬸,你來了這里?!?/p>
徐嬸吃驚地看著謝季禹:“謝大人?”
謝季禹稍稍一想就明白徐嬸現(xiàn)在的身份,他對徐嬸說:“你家娘子要與我成親了,你叫人收拾一下,帶上三郎和小妹和我一起回家。”
徐嬸看向謝則安。
謝則安點了點頭,繼續(xù)瞅著謝季禹。
他覺得謝季禹見到李氏以后的態(tài)度好像不太對——趙英是賜婚了沒錯,他也不用直接拉著李氏的手吧?拉到現(xiàn)在還不放開!
謝季禹察覺了謝則安的目光,警惕地回視謝則安,像只護食的狗兒。
謝則安:“……”
他明明一步都沒離開,剛才那一小會兒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事?
李氏說:“三郎,你去把小妹找來。”
謝則安看了看謝季禹,又看了看李氏,點了點頭,邁步離開正廳。
屋外飄起了雪。
李氏安靜地看著自己被握緊的手。
過了好一會兒,她耳邊忽然聽到一聲叫喚:“穎娘。”
李氏抬起頭,對上了謝季禹染著喜悅的目光。
謝季禹說:“旨意寫得含糊,我不知道是你。”
說完他又覺得不妥,補了一句:“我很高興?!?/p>
他少年時愛上過一個注定無法得到的人。
在看著她另嫁他人的第二年他迎娶了母親為他選定的妻子。
他很認真地去當(dāng)別人的丈夫,再也沒有半點妄想。
妻子病逝的第二年,他聽到了謝若谷迎娶公主的消息。
那也是一個雪天,他馬不停蹄地跑了很長很長的路。
他趕到她面前,告訴她謝若谷變了心。
那時她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,身體搖搖欲墜,最后卻咬咬牙背對著他,飽含感激地對他說:“謝謝你來告訴我?!?/p>
他怔然地在雪地里站了一夜,猛地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卑劣的用心。
他居然期盼她也變心,從此忘記謝若谷。
簡直丑陋得可怕。
他不敢再去想,不能再去想,再想,他會變得不認識自己。
他埋首于工部繁忙的事務(wù)中,一直忙到位列尚書。
原以為娶誰都是一樣的,反正只是一件差事而已。
沒想到、沒想到……
謝季禹說:“穎娘,我這就帶你回家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