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有田沒吱聲，盯著張輝嘿嘿傻笑。

他張有田再苦再累都沒所謂，能生出張輝這樣的兒子，這輩子知足了。

“小輝，我敬你一杯?！睆埌l(fā)根瞅著張輝的眼神既羨慕又嫉妒，也不知道這瓜娃子走了什么運，回來之后整個人就變了，好像無所不能一樣。

不但弄出那么奇怪的種植方式，還懂得看病救人。

自打進屋后，張輝就一直盯著屎蛋，或者說盯著屎蛋旁邊的那個小男孩兒。

他的臉色發(fā)青，嘴唇浮腫的厲害，腐爛的嘴角露出猩紅的獠牙，額頭的皮膚大片的脫落，依稀可見森白的骨頭，猙獰可怖。

小男孩渾身濕漉漉的，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。

屎蛋就蹲在小男孩兒旁邊，蜷縮在墻根下瑟瑟發(fā)抖，跟吃屎一樣，挑著飯粒，伴著鼻涕一粒粒的往嘴里送。

在張輝的記憶中，幾乎打他懂事起，屎蛋就有流鼻涕的習慣。起初張發(fā)根以為是鼻炎，還帶著屎蛋到醫(yī)院檢查，結果也沒治療好。

直到現(xiàn)在，張輝終于知道屎蛋為什么會這樣了。

累了一天，張輝本來胃口大開，可是現(xiàn)在，這個小男孩的面孔，讓張輝一點胃口都沒了?！鞍l(fā)根叔，屎蛋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？”

提起屎蛋，張發(fā)根臉上喜色一收，放下手里的酒杯，神色黯然，回頭瞟了屎蛋一眼，說道?！鞍?！屎蛋小的時候很聰明的，就是太調皮了，成天不是上樹掏鳥窩，就是下河里去摸魚。”

回憶起屎蛋小時候，張發(fā)根臉上浮現(xiàn)出緬懷，嘴角勾勒出一抹恬淡的笑意，放佛昨天一樣，那些畫面是那么的清晰，那么的讓人追憶。

張發(fā)根有點小激動。“小輝你是不知道，那個時候的屎蛋在十里八鄉(xiāng)都是出了名的皮，成天盡給我惹事。”

那個時候張發(fā)根很是頭疼，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，那張蒼老的臉上滿滿都是幸福。

“屎蛋出事的時候，才九歲，那天我記得特別清楚，是個中元節(jié)?！?/p>

張發(fā)根之所以跟張輝說起這些，是因為他親眼見證張輝治好了張瑩瑩的怪病，心里或多或少期望張輝能夠治好屎蛋。其實張發(fā)根心里也清楚，那根本沒可能，但是張發(fā)根仍抱有一絲希望。

“一大早，屎蛋像平常一樣拎著臉盆水桶出門，我就知道他要出去抓魚，也沒太在意。直到快中午的時候，有人喊我我才知道出事了?！?/p>

田埂有很多小水溝，屎蛋跟他的小伙伴在小水溝里邊抓了不少魚。忙完后，幾個人拎著水桶到河邊清洗，小伙伴蹲在河邊清洗水桶和魚，屎蛋脫了衣服噗通一聲跳進水里搓澡。

河水很清澈，荷葉覆蓋了大半水面。

屎蛋洗著洗著，突然覺得河水涼了很多，正疑惑間，突然腳下一沉，沒等他反應過來，直接被拽進水里。

索性旁邊有婦女洗衣服，順手把屎蛋給拽上岸，否則屎蛋活不到今天。

“中元節(jié)？”張輝了然，回頭瞟了屎蛋一眼，心道這山炮膽兒可真夠肥的。

中元節(jié)在農(nóng)村通常稱之為鬼節(jié)，民間有傳聞，說是七月半鬼亂竄。

七月十五那天，在鄉(xiāng)下人們通常不會出門，就在家呆著。屎蛋居然跑去抓魚了，還下水游泳。

“小輝你，你有辦法嗎？”張發(fā)根小心翼翼詢問道。

張輝點了點頭，臉色頗為凝重。墻根下的那個小男孩兒，徹底顛覆張輝的三觀，在此之前，他從來不相信有這玩意兒，現(xiàn)在，張輝覺得回去有必要準備點東西了。

“你，你真的能治好屎蛋嗎？”張發(fā)根激動了，搓著老手，都不知道該怎么是好。“小輝，叔求你，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治好屎蛋，我……不管什么條件你盡管提，只要能治好屎蛋，怎么著都成。”

屎蛋是張發(fā)根心里的一道刺，卡在他喉嚨幾十年，即便是哪一天閉眼了，他也放不下?！靶≥x，只要你答應幫忙，磚頭鋼筋水泥的錢，我們一分不要，還有什么條件你盡管說?！?/p>

張發(fā)根之所以摳門摳到極致，榮獲鐵公雞這個稱號。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屎蛋，張發(fā)根只是想著多留點錢，等哪一天自己百年了，屎蛋不至于餓死。

眼下，希望就擺在他面前，只要能治好屎蛋，哪怕是傾家蕩產(chǎn)，張發(fā)根也在所不惜。

張輝搖了搖頭?！斑@不是治的問題，屎蛋他……有東西纏著他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