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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叮囑
房間里很快安靜了下來，父子二人相對無語，沈泰看起來還好一些，而仍是少年的沈石雖然心性較普通同齡人都要成熟冷靜些，只是面對如今很可能就是生離死別的時(shí)刻，年方十二的他仍是有些難以自禁的激動。
看著兒子微微顫抖的嘴唇和隱約閃過淚光滿是擔(dān)憂的眼睛，沈泰只覺得心中直有千言萬語，話到嘴邊，卻一時(shí)不知該說什么，嘴巴張了又閉，到了最后，還是輕輕嘆息了一聲，將這個(gè)自己唯一的血脈骨肉拉到身旁，緊緊地抱了一下。
一想到今日過后，也許便是天人永隔，從小到大與父親相依為命的歲月記憶在這瞬間從他腦海中一一浮起，沈石咬緊了牙關(guān)，強(qiáng)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，只是心情激蕩之下，整個(gè)身子都開始輕輕顫抖。沈泰感覺到了懷中兒子的激動，默默地輕輕拍打他的后背，然后用手摸摸他的頭，輕聲道：
“小石頭，你是男孩子，永遠(yuǎn)不能哭?！?/p>
沈石咬緊了牙，盯著父親，眼睛眨也不眨，看去臉色有些蒼白。
沈泰默然片刻，似乎也是收拾了一下心情，隨即臉色嚴(yán)肅了下來，看著兒子沉聲道：“石頭，事情緣由一向以來我都沒有對你隱瞞，今日局面為何如此，你應(yīng)該都是知曉的。既然木已成舟，再無回頭機(jī)會，眼看我們兩人就要分開，日后能否再見也……難說，我這里有一些話想對你說，你要牢牢記在心里。”
沈石微微低頭，站在父親的身旁，輕聲道：“是?！?/p>
沈泰深吸了一口氣，道：“若是事情敗露不成，自然一切休提，但若是此事成功，神仙會實(shí)踐信諾的話，則為父會被安排改名換姓，去某一偏僻小州為神仙會賣命做事；而作為咱們?nèi)绱似疵淖钪匾貓?bào)，便是神仙會中會安排你得到一個(gè)拜入天下四大修真名門之一凌霄宗的名額?！?/p>
沈石悄悄握緊了雙拳，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沈泰道：“凌霄宗威名赫赫，名動鴻蒙，乃是最負(fù)盛名的‘四正’之一，無需我再對你細(xì)說。為父天資低劣，于修煉一途上也沒什么經(jīng)驗(yàn)可以點(diǎn)撥于你，事到如今，能對你說的，也只有我這活了半輩子以來，自己心中所悟的一點(diǎn)做人道理?！?/p>
沈石抬起頭，看著父親，只見沈泰面色肅然，帶了幾分鄭重，道：“第一，不管你有何成就，又或是得了什么機(jī)緣，切勿自傲自大，只需謹(jǐn)記一點(diǎn)，這世上英才俊杰無數(shù)，而修仙一道上匯集的更是天下菁英，總會有人比你更聰明，更強(qiáng)大?！?/p>
沈石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，低聲道：“是，孩兒記下了。”
沈泰目光微抬，向著前頭仍是敞開的那扇門扉看了一眼，顧靈云和屠夫此刻都已經(jīng)離開這里，天井處也見不到他們的身影，想必是去了后堂，留下一點(diǎn)空間給這對即將分別的父子。
看著空蕩蕩的門口，沈泰淡淡地道：“剛才的顧靈云你見過了，你看她如何？”
沈石咬了咬牙，恨聲道：“是個(gè)心腸狠毒的刁婦?！?/p>
沈泰笑了笑，忽然道：“你太小看她了。”
沈石皺了皺眉，有些不解地看向父親，沈泰默然片刻，道：“五年前，在這西蘆城中，神仙會分店已經(jīng)被我壓得敗象畢露，生意一落千丈。但是她來到這里后，不聲不響中卻是力挽狂瀾，雖然勝不了我治下的天一樓，但仍是勉力將局面穩(wěn)住。而今局勢對我們父子而言是急轉(zhuǎn)直下，而她卻已然是一舉多得，必定是最大贏家了。”
沈石遲疑了片刻，道：“怎么說？”
沈泰冷笑一聲，道：“其一，天一樓是我一手打造崛起，手下那幫人究竟是什么材料，我心中也是有數(shù)，我走之后，天一樓必?cái)∮谏裣蓵种校黄涠?，?dāng)日我與她密談此事，為了免遭玄陰門追殺，被迫答應(yīng)事成之后，要為神仙會賣命效力，這便是她為神仙會在西蘆城中擊敗大敵之后，又挖來一員大將反為助力；其三，此番我們暗算的李老怪乃是一位元丹境大修士大真人，道法通天，而膽敢與這種人物為敵的，并能驅(qū)使神仙會一地分店為其布置效力的，也絕不會是普通人物，必定是大有來頭的絕世高人。一旦事成，顧靈云便等若交好于那等大人物，對她日后前程助益極大?！?/p>
沈石抿緊了嘴唇，顯然還沒有想到這看似簡單的事后居然還有這么多余味，同時(shí)耳邊只聽沈泰又接著道：“但最要緊的是，暗中算計(jì)一位元丹境大真人如此兇險(xiǎn)的一件大事，一路過來，顧靈云卻從頭到尾都幾乎毫無風(fēng)險(xiǎn)可言。事成一切都好，事敗也沒有多少手尾，正如她所言，最多就是將我交給玄陰門千刀萬剮，抽魂煉魄而已，而因?yàn)槟阍谒麄兪稚希乙膊豢赡茉俟┏錾裣蓵可娲耸?。?/p>
說到此處，他聲音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，身旁的沈石臉色大變，沈泰則是深吸了一口氣，苦笑了一聲，道，“如此算計(jì)，我也是直到剛才不久，才算是想了個(gè)通透?！?/p>
沈石的臉色愈發(fā)蒼白，但沈泰看上去倒似乎比剛才放松了一些，道：“石頭，我跟你說的這些話，點(diǎn)明這其中的波譎云詭，就是想讓你明白，這世上的聰明人實(shí)在太多，種種心機(jī)手段，容不得你自大自得。日后若是真能拜入凌霄宗下，你切切要記得這一點(diǎn)?！?/p>
沈石緩緩點(diǎn)頭，道：“是，孩兒記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