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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 自尊

張小凡在心里這般淡淡地想著,在聽到曾書書話的那一刻,他幾乎立刻涌起了把這燒火棍丟掉的沖動,然而,隨之而來的齊昊、田靈兒,卻給他心里更大的沖擊,令他絲毫不在意這所謂的邪物了。

“哼”他低低地苦笑,“就算是邪物,那也是威力絕倫的法寶,我又哪有那么好的命,配得上這些東西,和我在一起的,不就是根難看的燒火棍嗎”

冰涼的感覺,緩緩從燒火棍上泛起,在他身體里游蕩著,仿佛在安慰著他。

“法寶法寶”

張小凡咬緊了牙,“我算什么東西,怎么會用法寶”說到后面,他的聲音都帶了幾分哽咽,就連那股冰涼氣息,也似乎被他這股悲傷驚動一般,一跳一跳的感覺,似乎活躍了起來。

張小凡感覺到了,卻全然不放在心上,只當(dāng)是山風(fēng)吹來身子冷了。他緩緩抬頭,看著手中的燒火棍,腦海中泛過了當(dāng)年與田靈兒一同去那幽谷中的情景,一時間恍如隔世。

燒火棍玄青sè里的那條條血絲,緩緩亮了起來,像是感應(yīng)著什么。張小凡無意間看到,心里咯噔一下,吃了一驚,同時想起了白天曾書書的話。在他心中,突然涌起一股無法抑制的沖動。

閉上了眼。

剎那之間,那冰涼的感覺走遍全身卻沒有絲毫寒意,四下無聲但深心處竟是這般清晰地聽到一聲狂吼,仿佛九幽之下無數(shù)冤魂的嘶喊,帶了無盡怨氣,騰騰而起。

白骨,鮮血,厲嘯,血腥

張小凡霍然睜開雙眼,大口喘息,然而,就在片刻之后,他屏住了呼吸。

他的手平平鋪開,手指或伸或曲,握成法訣形狀,而黑sè的燒火棍此刻已飛離了他的手掌,凌空佇立在半空中,黑氣騰騰,青光大放。

在燒火棍的前方,小樹林前頭正對著他的一棵原本生意盎然的樹木,在這片刻間已完全枯萎,枝葉零落,像是被什么東西在瞬間吸去了所有的生命。

張小凡生平第一次地感覺到,自己與這燒火棍如此親密無間,盡管那棍子停在半空,但隔著這段距離,他卻分明感覺到自己正握著它,那股熟悉的冰涼之氣也前所未有地強(qiáng)大起來,在那之中,仿佛還有絲絲莫名的清新氣息,從那黑棒中吸來,走遍全身。

就在此時,張小凡身后遠(yuǎn)處忽然傳來一陣低沉呼嘯,他在驚駭中轉(zhuǎn)頭,只見碧水潭里水波突然大亂,似是有什么東西受了驚動。他再不多想,下意識地撒腿就跑,迅速跑到了虹橋之上,頭也不回,往前跑去,直到跑過了虹橋,來到了云海,感覺不到身后有什么異樣了,這才停下大口喘息。

許久,他再一次地凝視著手中那根黑sè的燒火棍,此刻,那燒火棍卻一如往ri,平平淡淡,難看而安靜地躺在他手中。

隔ri,青云門七脈會武進(jìn)入了第三輪。

十六位青云弟子,正好分布在八座擂臺之上,同時比試。大竹峰三人中,張小凡被安排到“坎”位臺上比試,宋大仁在“離”位臺,至于田靈兒與陸雪琪這一場比試,被安排在了最大最顯目的“乾”位臺上比試。

按張小凡認(rèn)識才三天但已混得極熟的朋友曾書書的說法,在擂臺安排上,青云門那些老家伙大有問題,其實說也難怪,陸雪琪與田靈兒這一場比試可是萬眾矚目,身懷“天琊”的陸雪琪就不用說了,這幾ri里青云門年輕弟子凡是她出場比試,必定就圍得里三層外三層,水泄不通。而大竹峰田靈兒本來在青云門中就有早慧名聲,這兩ri更是大顯身手,連克強(qiáng)敵,眾皆矚目,而且模樣也是清麗無雙,與陸雪琪一時瑜亮,好事者在私下多有評論。

今ri這兩位青云門近百年來最出sè的年輕女弟子過早相遇,長輩中或有惋惜之情,但年輕弟子們卻無不歡欣雀躍,早早就把乾臺圍得如鐵桶一般。

宋大仁與張小凡都站在田不易身前,向他道別,田不易看了看宋大仁,道:“今ri你的對手是長門的常箭,此人xing子堅忍,修道多年,道法上防御極強(qiáng),正好與你修煉的仙劍十虎相反,你要小心了?!?/p>

宋大仁恭恭敬敬地道:“是,師父?!?/p>

張小凡心里一動,覺得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,想了一會才回憶起那是五年前他初次上山時,就是常箭引著他與林驚羽到玉清殿上的。想到這里,他心里不覺又有些掛念林驚羽了,聽說昨ri這兒時好友也勝了第二場,實力出眾,為眾人視為奇才,只是自己沒空過去祝賀于他。

田不易轉(zhuǎn)眼看了看站在宋大仁旁邊的張小凡,這出人意料的小徒弟低著頭站在那里,一聲不吭。田不易皺了皺眉,道:“老七,你也小心一點(diǎn),如果不行認(rèn)輸也沒關(guān)系,注意別傷到了。”

張小凡身子一震,旁人卻看不出他內(nèi)心什么感覺,只低聲道:“是,師父?!?/p>

宋大仁向遠(yuǎn)處看了看,對田不易道:“師父,時候不早了,我與小師弟去了?!?/p>

田不易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站在一旁的蘇茹微笑道:“一切小心?!?/p>

宋大仁應(yīng)了一聲,與張小凡向圈外走去,一路之上,他隱隱覺得今ri這小師弟似乎不大對勁,悶聲不響的不像往ri,便向張小凡道:“小師弟,你今天怎么一句話也不說,,是不是緊張了”

張小凡看了大師兄一眼,強(qiáng)笑了一下,卻沒有回答。

宋大仁開朗地笑了一下,道:“你別想得那么多,勝負(fù)也別看得太重,雖然師父師娘他們很愛面子,但決不會怪罪你的,知道了嗎”

“是?!睆埿》矐?yīng)了一聲,心里卻暗自念了一句:他們對我沒有任何期望,自然不會怪罪我了。

宋大仁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這時二人走出了人群,擠進(jìn)來不容易,出去倒是頗為輕松,宋大仁呵呵一笑,道:“小師弟,我們要分開走了,祝你好運(yùn),希望待會你再勝一場?!闭f完也不待張小凡有何反應(yīng),自己倒哈哈大笑起來。

張小凡微嘆一聲,向自己比試的擂臺走了過去。

“坎”位臺下,風(fēng)回峰弟子大都在此,張小凡從中還看到了那高姓師兄一幫人。風(fēng)回峰是青云門中一大支脈,弟子人數(shù)超過了兩百人,僅次于長門通天峰和龍首峰。很顯然風(fēng)回峰眾人從曾書書那里聽到了什么,一個個神情輕松,看到張小凡居然還很友好地微笑點(diǎn)頭。

不知為什么,張小凡突然覺得前方所有人和善的笑容都那么討厭,都是對自己的一種蔑視。他面無表情的走上了擂臺,身后臺下,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對立面,這一次,甚至連曾書書也不在了,因為他自己也要比試。

可是就算他來了,也應(yīng)該要為同脈的師兄喝彩吧

張小凡的心中,忽然涌出了一陣說不出的寂寞,站在這高高的擂臺之上,遍觀圍在臺下的無數(shù)目光,卻連一個朋友也沒有。

究竟為了什么,為了什么,總是要一個面對著所有人,連一個朋友也看不到

十六歲的少年,在心里默默呼喊,倔強(qiáng)地咬著嘴唇,低下了頭。

山風(fēng)徐徐而來,拂過臉畔。

“當(dāng)”

近處遠(yuǎn)處的鐘鼎聲幾乎同時響了起來,回蕩在通天峰頂,遠(yuǎn)遠(yuǎn)得傳了開去。張小凡心里一跳,第一個念頭卻是:靈兒師姐應(yīng)該也開始比試了吧,她可不要受傷了。

隨即他心中一酸,暗道:“她受不受傷,哪里輪得到你來管,別說師父師娘都在那里,就是那齊昊也說了在盡快解決了對手之后立刻趕去。嘿嘿,盡快解決了對手,好威風(fēng),好自信啊,真是把對手視若無物......”

他心里這般想著,倒忘了自己也身處擂臺之上,直到站在他對面的對手大聲叫到了第三聲:“......張師弟”

張小凡猛然驚醒,抬頭一看,卻見對面不知什么時候站著了一位風(fēng)回峰的師兄,身材高大,神情倒是頗為溫和,只是此刻看見張小凡發(fā)呆,表情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古怪。

張小凡面sè通紅,只聽臺下亦是一陣哄笑。

彭昌微笑地拱手道:“在下風(fēng)回峰弟子彭昌,請張師弟賜教?!?/p>

張小凡連忙回禮,道:“大竹峰門下弟子張小凡,見過彭師兄?!?/p>

二人見過禮,彭昌微微一笑,上下打量了一下張小凡,隨后壓低了聲音,道:“張師弟,你的事曾師弟都已經(jīng)和我說過了,我......”

張小凡身子一抖,忽然間不可抑制的沖口而出:“彭師兄,請你放手過來吧?!?/p>

彭昌一愣,仔細(xì)看了看張小凡,半晌,收起笑容,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右手在身前劃過,“錚”的一聲,一柄散發(fā)了紅sè光芒,幾乎象是被燃燒的火焰包圍的仙劍祭了起來。

“此劍吳鉤,以千年火銅所鑄,請張師弟賜教?!辈恢獮楹危聿麄€人神sè嚴(yán)肅,氣度森然,倒是像對一個勢均力敵的大敵說話一般。

張小凡隔了老遠(yuǎn),便感覺到那熾熱之氣撲面而來,而這股火熱氣息強(qiáng)猛剛烈,與昨ri朝陽峰楚譽(yù)宏的少陽仙劍的溫和正氣截然不同,多了幾分霸道。

張小凡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,甚至于在想到了待會將要面對的結(jié)果時緊張得連身子都有輕微的顫抖,但他咬緊了牙關(guān),竭盡全力控制自己,從懷中拿出了那根黑sè的燒火棍。

臺下,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哄笑。

張小凡如被針刺了一般,身子抖了一下。

站在他對面的彭昌卻沒有笑,看了一眼那黑sè的燒火棍,正sè道:“張師弟,請”

張小凡看著這個對手,在那燃燒的火焰背后,彭昌就如上古火神一般,整個人都不一樣了,熾熱的火焰令空氣中飄起了陣陣煙氣,連他的臉看去都有些模糊了。

緊緊握住了黑棒,張小凡再一次感覺到那血肉相連的感覺,仿佛是知道了主人的心情,那一股冰涼的感覺又一次地沸騰起來。

黑sè而難看的燒火棍,慢慢地騰空而起,離開了他的手掌,散發(fā)出玄青sè的光芒,雖然難看,雖然微弱,但它佇立在半空之中,面對著前方仿佛勢不可擋、無所不能的強(qiáng)大火焰,它,和它的主人,卻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退縮之意。

一個人,一根燒火棍,面對了整個世界

臺下,哄笑聲慢慢平伏了下來,人們不知道為了什么,屏住了呼吸。

那團(tuán)巨大的火焰越來越盛,讓人不知道它究竟是燒什么才燃燒的如此旺盛,遠(yuǎn)在臺下的風(fēng)回峰弟子們都感覺熾熱逼人,修為淺些的弟子甚至都向后退去,一些與曾書書交好知道內(nèi)情的如高師兄等人都變了臉sè,誰都看出彭昌此刻哪里像是手下留情,完全是一副全力施為、生死相搏的樣子。

火龍越發(fā)的大了,張牙舞爪幾乎覆蓋了擂臺上空。遠(yuǎn)遠(yuǎn)看去,站在臺上的張小凡,衣衫褲子,甚至連頭發(fā)眉毛的末梢,竟都似有了枯焦跡象,可以想象他此刻身處熔爐的感覺,令人毛骨悚然。

然而,那少年站在那里,臉上雖有痛楚卻毫不退縮,眼中縱有畏懼卻那般狂熱,深心里的火焰,仿佛也在他眼眸燃燒。

一聲呼嘯,巨大的火龍撲了過來,吞噬盡世間所有。

仿佛一個瞬間,卻凝固了一生歲月。

張小凡仰天長嘯,燒火棍青光如許,沖入了火焰之中。

巨響厲嘯,在熊熊焚燒的火焰之中,震耳yu聾。

臺下,高師兄等人面面相覷,半晌,跌腳嘆息道:“怎么會變成這樣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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