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九章

『這……這怎么回事？』

那名小太監(jiān)又驚又疑地瞅著忽然大發(fā)雷霆的天子，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。

他怎么也不明白，明明八皇子趙弘潤并沒有闖禍，怎么天子突然間就發(fā)怒了呢？

而在此期間，天子惡狠狠地看著童憲喘了幾口粗氣，這才將情緒壓了下來，他忍著慍怒沉聲對兩名小太監(jiān)說道：“都退下?！?/p>

兩名不明究竟跪在地上瑟瑟發(fā)抖的小太監(jiān)，聽聞此言仿佛是得到了赦令，連滾帶爬離開了垂拱殿。

不由地他們不害怕，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天子露出那般可怕的表情，哪怕是當初八皇子趙弘潤糟蹋了御花園內(nèi)的觀賞物，天子都沒有這般動怒過。

待等那兩名小太監(jiān)倉皇地離開了殿內(nèi)，天子深深吸了口氣，這才慍聲呵斥道：“童憲，你膽子愈來愈大了！”

大太監(jiān)童憲渾身抖了抖，連連磕頭：“老奴有罪，老奴有罪。”

聽著他腦門叩地時所發(fā)出的咚咚聲響，天子低頭瞧了一眼，見童憲額頭滲血，眼中閃過一絲不忍，嘆息道：“罷了，起來吧?！?/p>

童憲這才停止了磕頭，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。

“為何要瞞著朕？……朕著你領(lǐng)內(nèi)侍監(jiān)，替朕監(jiān)察宮內(nèi)宮外，可不是叫你欺瞞朕的！”

童憲聞言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，遲疑了良久，這才低聲說道：“老奴……老奴只是不想讓陛下再聽到……再聽到『那位』……”

“你是說那個賤人？”

此時大魏天子眼神冰冷，儼然已不再是趙弘潤所知的慈父、明君的樣子，簡直就跟一名暴虐的君王似的，眼神中布滿了殺機。

“……”童憲低了低頭，仿佛沒有聽到。

天子閉著眼睛吞吐了幾口氣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，方才那恐怖的遍布殺機的眼神已緩和了許多。

“平身罷?！瓕嵲捀嬖V朕，那劣子是什么時候與玉瓏牽扯上瓜葛的？”

童憲惴惴不安地站起身來，再不敢有所隱瞞，如實稟告道：“據(jù)老奴猜測，應(yīng)該是端陽佳節(jié)的時候……據(jù)老奴所知，那日陛下領(lǐng)著諸位娘娘上高臺欣賞彩燈的時候，玉瓏公主獨自一人坐在文德殿西側(cè)小園子里的水池旁，正巧那時八皇子受六皇子邀請前往雅風(fēng)閣參加詩會，以至于途中見到了獨自一人坐在水池旁的玉瓏公主，于是……”

“于是那劣子就上前搭話了？”魏天子冷笑著問道。

“是……”童憲低了低頭：“隨后，八皇子便帶著玉瓏公主喬裝打扮，離宮到城內(nèi)玩耍?！?/p>

“端陽三日皆是如此？”

“是……”

魏天子思忖了片刻，哂笑道：“好一個姐弟之情吶！……見玉瓏苦寂一人，那劣子于心不忍，于是就帶著她一同溜出宮去？太放肆！實在是太放肆了！”

童憲低著頭一言不發(fā)，從天子對八皇子趙弘潤的稱呼，他便曉得天子并不會責罰這位愈來愈受寵的皇子，問題在于玉瓏公主。

這不，天子思忖良久后的一句話，讓童憲心中微微一驚。

“弘潤乃是朕最出色的幾個兒子之一，朕對他寄以厚望，此子雖年幼頑劣，然日后必定是我大魏頂梁之柱，朕……不希望他與那個玉瓏有何牽扯?！?/p>

說罷，天子又沉思了片刻，開口問道：“玉瓏……今年十五了吧？”

“是……來年便可出閣了?！?/p>

“來年啊……”魏天子皺眉思忖了一會，說道：“童憲，草擬國書，朕有意要與南楚和親修好?！?/p>

“南楚？”童憲吃了一驚。

所謂南楚，即處于大魏南方的楚國，疆域遼闊是大魏的四倍，人口眾多、國力強盛，百余年來與大魏兵戈不斷，是大魏南方最頭疼的鄰邦。

別看陳都大梁這邊一片祥和安泰的風(fēng)景，可實際上在魏、楚交界，歷年來兵戈廝殺不斷，近幾十年從未有一年停歇過。

而大魏雖然國力也不算羸弱，但是由于疆域這個先天條件的限制，使得大魏在面對楚國的進犯時總是顯得很吃力，勝少敗多。

不過由于楚國還有一個敵人，即并不與大魏接壤的齊國，因此，楚國兩邊用兵，大魏倒是還能堪堪抵擋下來，不至于被攻占疆土。

不可否認，若是魏天子能借和親之事促成魏、楚結(jié)盟，這對于大魏而言也是一件好事，畢竟大魏也不是只有楚國這個強勢的鄰邦，北方的韓國向來也是對大魏在河北上黨的疆土虎視眈眈。倘若魏、楚結(jié)盟，楚國能抽走潁水郡的兵力，轉(zhuǎn)而攻打齊國，那么大魏也可以抽調(diào)一部分布防在南方疆域的兵力，將其調(diào)到北方，專心對付韓國的進犯。

可問題是，據(jù)童憲所知，八皇子趙弘潤與玉瓏公主關(guān)系極好，如何能容忍這位皇姐作為邦交的犧牲呢？

想到這里，童憲忍不住勸說道：“陛下三思啊?！瓝?jù)老奴所知，玉瓏公主這些日子與中書令何大人的嫡孫何昕賢有書信往來，或有情愫。何府的門第，倒也陪地上公主，不如陛下順水推舟，使玉瓏公主下嫁了何昕賢，過門之后，玉瓏公主自然不會再與八殿下有何牽扯了……”

“你是在教朕怎么做事么？”魏天子冷冷質(zhì)問道。

童憲聞言一驚，連忙叩地告罪道：“老奴萬萬不敢。……只是據(jù)老奴所知，八殿下與玉瓏公主或有些姐弟情分，陛下若將玉瓏公主嫁往楚國，恐怕八殿下……”

“哼！”魏天子哼了一聲，閉著眼睛靠在龍椅上，良久，他平靜地說道：“若非是玉瓏，嫁至何相敘的嫡孫也無不可，然偏偏是玉瓏……朕不希望弘潤再與她有絲毫的瓜葛！”說罷，他看了一眼童憲，不容反駁地命令道：“去擬國書吧！”

見天子圣意已決，童憲不敢再勸說什么，只好躬身領(lǐng)命：“是，陛下?！?/p>

“等等！……這件事，切記保密，來楚國來使之前，不許泄露，尤其是弘潤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