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芙一直安靜地跟在云漾的后頭，一副極為乖順的模樣，隨前頭二人緩緩走進(jìn)大廳，飛快地掃了廳中一眼，那滿屋子的鶯鶯燕燕，綾羅綢緞，金玉首飾，幾乎晃花了她的眼，微微瞇了眼，她已經(jīng)想好該用怎樣的姿態(tài)去面對自己的“祖母”。

“奴婢給老夫人請安，老婦人萬福。”云漾的臉上一直帶著恭謹(jǐn)小心的笑容，無懈可擊地與竇氏行了請安禮，阿芙老老實(shí)實(shí)地跟在云漾后頭，云漾做什么她也便就做什么，表現(xiàn)出了此時應(yīng)有的局促，卻又如受驚的小兔一般，偷偷拿眼覷著那似乎高高在上的竇氏。

“起吧?！备]氏輕輕揮了揮手，面上一直沒什么太多的表情，但即使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，一個動作，都似乎給人極大的壓迫感覺。

云漾與阿芙一同站直了身子，但仍舊是卑怯地低著頭，云漾知曉這竇氏不喜下人說話彎彎繞繞，便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亻_口與那竇氏稟告道：“老夫人，奴婢今日前來，是特地帶了一個人過來見您?！?/p>

竇氏似乎饒有興趣地在云漾與阿芙身上掃了兩眼，才又緩緩地開口說道：“是什么人啊，就讓你這般巴巴地給我引見。”

云漾轉(zhuǎn)身，將低著頭的阿芙拉到身邊，才又抬頭與那竇氏說道：“老夫人，這個就是六爺?shù)牡沼H女兒，名喚阿芙。”

云漾此話一出，滿屋子的人似乎都微微吸了口氣，所有的目光瞬間都聚集到了阿芙的身上，有驚訝的，有探尋的，但更多的，卻是鄙夷，阿芙向來對這張目光最為熟悉，她頗有些郁悶地在心中苦笑了一下，看來這正牌的阿芙，也沒比她這原先的乞丐好上多少啊。

竇氏的瞳孔似乎收縮了一下，靜靜地打量了底下那纖瘦柔弱的女孩兒許多，才陡然開口命令道：“抬起頭來讓我瞧瞧?！?/p>

確實(shí)是命令，因?yàn)榘④皆谒恼Z氣中并沒有聽到一絲溫柔，冷冰冰的，仿佛下面站著的不是她的孫女，只是一個命如草芥的奴婢。

終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抬頭了，阿芙鎮(zhèn)定了一下心神，緩緩抬起頭來，用那無比純澈的目光看向榻上表情漠然，甚至可以說是冰冷的竇氏，在于竇氏對視的一瞬間，眼神中又流露出一絲隱隱的期待與惶惶不安，對于這些，阿芙最在行不過，沒有人可以比她更好地詮釋諸如此類無助、可憐、乞求與期待的目光，因?yàn)椴还苁枪聝哼€是乞丐，使用頻率最高的，便是這些了。

阿芙覺得自己似乎與那竇氏對視了許久，其實(shí)只不過是一瞬的時間而已，她讀不出竇氏眼中的情緒，畢竟對方活了那么多年，早就年老成精了，自己即使兩世為人，也比不過眼前這位老者豐富的人生閱歷，既然看不透，那她就不再白費(fèi)功夫，揚(yáng)起一個天真無害的笑容：“您就是阿芙的祖母嗎？阿芙聽爹爹的話來找祖母您了，阿芙終于見到您了呢。”女童獨(dú)有的婉轉(zhuǎn)稚嫩的聲線，似乎能讓人不自覺地放下戒備心，阿芙瞬間感覺，房間內(nèi)本來那滿滿的壓迫感，似乎小了一些。

當(dāng)阿芙提到李元合的時候，竇氏那淡漠的神情似乎有一絲絲的松動，阿芙敏銳的察覺到，若是眼前這個老人心底對自己那不成器的小兒子還有那么一點(diǎn)感情，那阿芙就覺得前途并不會就那么黯淡無光，而且憑她的第六感，她的祖母對她那父親應(yīng)該不只是有一點(diǎn)點(diǎn)的感情吧？

“你上前來，讓我仔細(xì)瞧瞧?！备]氏又一次開口了，這一次的聲音似乎比上一回多了些微溫度。

阿芙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臉上一直保持著方才那樣的微笑，幾步走到竇氏的面前，微微仰著臉，用那雙極黑極亮的眸子看著竇氏，那眼眸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。

其實(shí)此刻阿芙的心中并不如面上表現(xiàn)的那般平靜，她并未見過那李元合，自然不知曉他生得如何模樣，但想想那正主阿芙的長相，就知道一定不會差到哪里去，她只希望自己的長相不要與之南轅北轍，那便是最大的幸運(yùn)了。

竇氏那似是能將一切看破的目光在她臉上轉(zhuǎn)了一圈，這才停頓在了她脖子下的那塊翠綠玉牌上，似乎有那么一瞬間的恍然。沉默了許久之后，那頗為滄桑的聲音才又響了起來：“金嬤嬤，你暫且先把她帶到雪卉園安置，云漾，你留下來，我還有些話要單獨(dú)問問你?！?/p>

“是，奴婢遵命?！眱傻缆曇敉瑫r響起，那坐在下手的雍容婦人此刻也站起了身來，依舊是淺笑盈盈地與那竇氏俯身說道：“那媳婦也告退了，母親您記得注意身子，可千萬別太過勞累了?！?/p>

那婦人的話音剛落，她身邊那對玉雪可愛的雙胞胎也俱是恭謹(jǐn)有禮地一起行禮說道：“溫兒，柔兒也告退了，祖母好生休息?！?/p>

竇氏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淡淡地回應(yīng)：“好，你們都下去吧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