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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秀疑問道：“這是這個月第幾家了？”

老秀才翻了翻文書，才道：“本月第十七家，總數(shù)已達七千余兩白銀?！?/p>

徐秀微微吸了口涼氣，這數(shù)目已經(jīng)很大了，所謂萬貫家財，這一枝梅小手一勾就入了囊中，若為自己得利，早就是一方巨富?？伤]有如此，不由一陣想到：既然此人偷盜巨富錢財不為自己所用，劫富濟貧，自己是不是也該手下留情一下？

只因先前葛沖的追查之下，已經(jīng)有了好幾個嫌疑對象，都是有作案動機以及那個本事。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警覺性，這些人的反偵查意識也很強烈，葛沖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，很是小心。

老秀才淡淡看了一眼他道：“秀兒?！?/p>

這稱呼老秀才很少說，見他如此，徐秀道：“先生什么吩咐?！?/p>

“你想做什么樣的官？”老秀才問出了一個先前徐揚問過的話。

徐秀不假思索的道：“能幫百姓做事的官。”

“那你執(zhí)著于捉拿這個一枝梅又有何益？無外乎在成國公的壓制下不能升官而已，又有何懼？”

徐秀頓了頓，眼睛有些閃躲，道：“這是國朝法……”

老秀才輕輕的將手中的文本放在桌上，打斷他道：“夠了，秀兒。不要如此在乎那個功名利祿?！?/p>

徐秀眼睛已經(jīng)沒有聚焦點，一直在閃躲，道：“沒有?！?/p>

“有的?！崩闲悴欧稣怂哪X袋，與他直視道：“你有，你太執(zhí)著這個名聲，那些案子，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決方法，你卻非要用博人眼球，故意引導(dǎo)他人的方式來解決，這就是你那顆求名的心在作祟。那老婦的案子，你完全可以自行給予些銅錢安頓她，或是送入養(yǎng)濟院便是，打籮筐也是如此，更如先前我那侄女的案子，也并不是非得演一出逼死無辜的戲才能破的了，我相信你的聰明才智，肯定能夠看的明白，卻緣何選這樣的方式？”

徐秀臉色微微煞白，老秀才的這些話，句句誅心，將自己那些暗地里的心思看的透透徹徹。

或許從當年在縣學中那一番談功利的話就開始了吧？為自己辯解，不，或許是穿越到的第二天，在那族學中，同徐輝的一句文縐縐的話開始，自己就中了名利這兩個字的毒，中了官僚這兩個字的蠱惑。

難道是因為自己有十幾年的國學沉淀，有后世數(shù)百年的見識，才在心中形成了這般的自負嗎？

自己何時變成了這樣的人。

徐秀的表情有了猙獰，同老秀才道：“我是一甲探花，劉瑾將我趕出京師，我又怎能不恨，若不求名，我又怎樣能趕上那些伙伴。”

老秀才點了點他的腦袋道：“你認為你天縱之才卻落得個外放七品知縣，將來或許沒有那個機會入閣，成為首相？”

徐秀低頭道：“是了。”

或許從一開始參加科考，徐秀便做上了一朝成為首輔，權(quán)傾天下的美夢，這是人之常情，來自后世數(shù)百年的見識，在這邊又是如此的得心應(yīng)手如魚得水，任誰都會如此，可為此變得如此求名自負，還是那個錢福得意的弟子嗎，當?shù)闷疱X福最后的絕命話，秀兒當為人杰嗎？

老秀才同他道：“此乃讀書人的夢想，不為良相即為良醫(yī)，先生也很理解，可有些東西，并不是非得為了高位，當一縣之父母，為民請命，照樣能夠安身立命，何必求那個虛無縹緲的東西？”

徐秀木然的坐在那里，應(yīng)聲道：“先生說的是，可是，可是峻嶒不服?！?/p>

就因為那個劉瑾是天子內(nèi)侍，就可以如此目中無人，將自己貶出京師嗎，自己多年苦讀，八月科場，二月春闈，一朝登了龍門卻是如此境地。

徐秀道：“不成為那個爭名奪利，玩弄權(quán)謀手段的人，能夠登上高位嗎？顯然是不行的?！?/p>

老秀才搖頭道：“你想差了，若你為了求高位，什么手段自然都可以使，但你為何最后還是將伏娘判給了徐鵬舉？還不是你本心所想，既然想要做一個能幫百姓做事的官，那你的目的就不應(yīng)該是不擇手段的登上高位?！?/p>

“那是什么?！?/p>

“不擇手段的為了百姓即可。權(quán)謀算計這種東西只是手段，用作求取高位可以，用作為民同樣可行，秀兒你要放棄求高位的不擇手段，轉(zhuǎn)為為百姓而不擇手段。”

徐秀苦笑道：“那不是和一枝梅一樣了嗎？”

懶龍掃著地道：“又有何不可？老爺為含冤百姓主持公道，那一枝梅為窮困百姓添衣增食，異曲同工而已。”

徐秀指著徐揚道：“這下，你該滿意了，老爺想不做青天都不行！”

徐秀輕輕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臉頰，站起身來同老秀才鞠躬道：“感謝先生的教誨，若沒有先生，可能秀兒會越扎越深，將來可能也會惹上此間因果，得不償失，既如此，順應(yīng)時勢就是了，當好一個七品縣官。不再去想什么其他有的沒的?！?/p>

老秀才含笑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