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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顏踱到外間。

初冬的空氣有些干冷，還沒到落雪的天氣，院中彌漫著寒梅的冷香。

除了那一株開得如血如火的梅花，院中草木已盡數(shù)凋零，但徐綢珍怕朱顏看得單調(diào)，又勾起糟糕的心緒來，前些日子特地移了幾株黃楊進來，栽在青瓷的小盆內(nèi)，枝條佶屈，設(shè)景精致。

因為她啟程回江南的日子迫在眉睫，這些日子白蘋忙著安排預(yù)備各事。

朱顏覺得那個原本還有些稚氣的女孩似乎一下子長大了起來，變得同徐綢珍一樣能干，足以獨當一面。

相比起來，反而是她自己越活越?jīng)]用了些。

漫無目的地在院中晃了兩三圈，朱顏才調(diào)轉(zhuǎn)步子，打算去找永無。

剛跨出月形的矮門，一個姜黃長袍的人映入眼簾，從背后看去，那人發(fā)絲半白，有些眼生。

朱顏下意識想躲，但還沒來得及轉(zhuǎn)過身，那人聽到動靜，已轉(zhuǎn)過身來。

目光一錯，朱顏認出來人似乎是徐釗，徐釗也認出了她的模樣。

“你……？！”徐釗憔悴無神的臉上立刻泛出精彩的表情，連連退了兩步，才搖頭嘆息，“不可能！絕不可能……”

“舅父……”朱顏輕輕動了動唇，不知該如何解釋。

徐釗先冷靜下來，打量了她兩眼，忽又點頭，“我現(xiàn)在才明白，這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局?！?/p>

“您……也打算回江南么？”朱顏好不容易想到了一句可以用來搭訕的話。

這些日子一直窩在屋中，見到的人不過那么幾個，連說話都沒有幾句，她幾乎都快忘記如何與人交談。

“是。”徐釗緩緩走近，月門的飛檐在他身上投下一道蜿蜒曲折的陰影，“當初親眼見你被置于棺中，想不到竟是極好的一出局……早該想到?！?/p>

朱顏抿了抿唇，將頭側(cè)向右肩一側(cè)，“現(xiàn)在才明白，卻是晚了呢……母親前些日子四處奔走。是為舅父洗脫嫌疑去了？”

“哼，洗脫？”徐釗并沒有一絲感激，反而逼近了幾步，架勢有些咄咄逼人?！罢悄隳悄赣H將一副方子交與我，說可醫(yī)治撫順王病癥，說得頭頭是道，甚至過了官府派來的幾位醫(yī)者的眼，卻不料兩劑下去。立時不治而亡！”

“……竹葉石膏湯加減?！敝祛仈宽?。

石膏甘、微寒而清肺熱，麥冬甘、寒養(yǎng)肺陰，半夏化痰，有石膏、麥冬制其辛燥，雖痰熱亦可用之，竹葉甘、淡，質(zhì)地輕清透熱外出，粳米、甘草顧護中土。

她記得撫順王是心衰的癥狀，兼雜熱證，這方子以寒清熱。又避免了苦寒傷陽，粗粗看來自是無有不妥。

但撫順王的心衰綿延十數(shù)年，平時所飲藥茶亦是這個配方，這藥一劑下去，足以另本就不足的陽氣迅速衰亡——看來徐綢珍最后還是沒有用她浸取的那些蓖麻毒么？或是已經(jīng)雜入藥物之中了？

“舅父是覺得母親害了您么？”朱顏抬起頭，眸子微閃，“母親這是在救你?！?/p>

徐釗愣怔了一下，朱顏的面色還帶著病中的憔悴，但這種神色，幾乎就像傲雪的紅梅一般。容不得人半點輕侮和質(zhì)疑。

方才想說的話一句也記不得，只愣愣看著她轉(zhuǎn)身離開，似乎說了句什么，初五日啟程回江南。

徐釗找回一些理智?？粗谋秤昂鋈焕湫?，“若非得知你之前已有身孕，這一局可未必能瞞過所有人，心狠到如此，的確讓人始料未及。”

朱顏步子頓了一下，緊緊咬住下唇。闔了眸子輕笑，“舅父還是好好珍惜撿回來的這條命罷，那是我一手設(shè)計而已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