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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經(jīng)是半夜11點多了，被折騰的精疲力盡的人們早已熟睡，誰成想夜深人靜忽然冒出這么一嗓子？屋內(nèi)一陣騷動，被驚醒了二三十人。

只見地上筆桿條直的坐著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，雙手揮舞，口中不停大喊。他身邊一個五十歲模樣的中年婦女滿臉焦急，手忙腳亂的想按老頭躺下。眼見著被老頭吵醒了這么多人，那女人十分尷尬，伸手要捂住老頭的嘴。怎奈這老頭卻也有些力氣，晃著腦袋避開女人的手，依舊高喊不止。但翻來覆去的就是“死！都得死！所有人都得死！”。

這高聲嚎叫的老爺子姓金，人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，都隨口稱呼他“金老爺子”。金老爺子老年癡呆腦萎縮，平時傻呵呵的倒是好說，最大的毛病就是白天睡覺晚上折騰，以前就有整晚亂喊的毛病。他和兒子兒媳婦都住在石碑鎮(zhèn)的“小黃樓”里，兒子每天騎摩托車去市里勞務市場蹲坑當瓦匠，這次地震就只剩下兒媳婦趙曼麗在身邊照顧他。

人們都知道金老爺子這毛病，但平時這老爺子是在自己家里叫喚，這大家都住在一起了他還這樣叫，誰受得了？幾個人不耐煩的出聲埋怨，可畢竟都是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的街坊，除了埋怨幾句還能有啥辦法？

老爺子叫聲不止，一些人氣得卷著行李卷出了廠房。安皓昱重新躺下，想起遠在家鄉(xiāng)的父母，又想到眼下這無可奈何的處境，混亂的思緒加上金老爺子牤牛般的吼聲，使他輾轉(zhuǎn)反側，徹夜難眠。

金老爺子的叫聲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持續(xù)到了凌晨4點，安皓昱大概也在4點前后睡著了。等他再睜開眼睛，太陽已經(jīng)老高，暖洋洋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廠房，讓人心里一亮。

廠房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經(jīng)起床，金老爺子卻睡得鼾聲震天。安皓昱四下望了望，見李孝強還是坐在角落看著馮守誠和黃阿貴，黃阿貴鐵青著臉，但是嘴上綁的毛巾已經(jīng)撤掉，周金花拿著礦泉水正在給他喝。劉所長腦袋上纏著紗布，看樣子昨天呂小晴已經(jīng)幫他縫好了傷口。他一只腳踩在椅子上，挽起褲腿觀察昨天被黃阿貴咬的傷。

安皓昱看了半天，廠房里依舊不見林縣長的蹤跡，卻看到陳陽和高天運一起站在從金花超市搬運來的食物附近，兩個人指指點點擺弄著一件東西。安皓昱簡單的把從桃源旅館拿來的行李整理好，伸著懶腰走到他二人近前。

“都沒睡好吧？”安皓昱打了個哈欠，邊和陳陽高天運說話，邊仔細打量高天運手里的東西。高天運手里拿的原來是一個黑色的手機，這手機足有一個文具盒那么長，帶按鍵的老樣式，黑乎乎的看著十分笨拙。“還沒信號吧？”安皓昱指了指這個手機。

“這是衛(wèi)星電話，和咱們的手機不一樣?！标愱栍行┠[眼泡，很明顯是沒睡好。還不等高天運說話，他就搶先給安皓昱解釋了一下。

“那不太好了嗎??？”安皓昱聽說衛(wèi)星電話眼前一亮，忙探頭仔細看了看電話道：“打通了嗎？救援什么時候到？”

“打不通。”高天運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，低聲說道：“我第一次遇見這種事，衛(wèi)星電話也沒有信號?！?/p>

“?。。俊甭牳咛爝\這么一說，安皓昱心頭一沉，腦海中閃過昨天黃阿貴世界末日的說法。

“先不說這個?！备咛爝\把電話往兜里一揣，壓低聲音對安皓昱和陳陽道：“你們兩個注意到從金花超市搬來的礦泉水了嗎？”

“水？”安皓昱回頭看了看不遠處堆積在一起的水、飲料、啤酒，疑惑的看著高天運道：“這水有什么問題嗎？”

“我早上已經(jīng)數(shù)了，23箱礦泉水、33箱各類飲料、11箱啤酒?！备咛爝\依舊是低低的聲音，每一個數(shù)字從他嘴里說出來都顯得格外的凝重。

“不少啊，總共不到70箱。”陳陽點點頭道：“堅持到救援來之前沒什么問題吧？”

高天運卻不答他這茬，繼續(xù)說道：“現(xiàn)在鎮(zhèn)上剩下的總共是83個人，就算今天開始不用礦泉水做米飯了，這些水還夠喝幾天？”

“總夠個10天8天的吧……”安皓昱嘴上雖然這么說，心里卻暗暗吃驚。心說這高天運實在是不簡單，所有人都被地震弄得亂了手腳，他居然能淺下心來統(tǒng)計了廠房里的人數(shù)和水的數(shù)量。

高天運陰沉著臉，拍了拍兜里的衛(wèi)星電話，一字一板的說道：“10天之內(nèi)能有救援嗎？”

這幾個字就像電鉆一樣鉆進安皓昱和陳陽的耳朵，兩個人都呆住了。

“開飯了！開飯了！”家常菜楊老板肩頭搭著一條白毛巾，進了大門便朝眾人喊道：“大米粥就咸菜，快來倆人幫著搬一把?！?/p>

楊老板這人熱心腸，里里外外的忙活大家吃飯的事，和那位關了店門不賣東西的黃阿貴不可同日而語。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向楊老板道謝，幾個小伙子忙跑出廠房，在楊老板的板兒車上抬了幾鍋米粥進來。

就這時候那位一晚上不見蹤影的林縣長也邁步進了廠房。楊老板正在一碗一碗的幫大家盛粥，眼見著林縣長來了，緊忙放下手里的勺子，向大門迎了幾步攔著林縣長道：“縣長，我可得跟您匯報一下，我飯店里盤干碗凈，這次算是徹底什么都沒有了，中午飯您怎么安排的？有什么任務就交代下來吧。”

“不急、不急?！绷挚h長點點頭，對楊老板道：“一會兒咱們再商量?！闭f罷走到正在盛粥的眾人面前道：“大家都起來了？喝粥、喝粥，吃飽了再說?！?/p>

人們看見林縣長就好像有了主心骨，劉所長端著一碗粥，邊遞給縣長邊說道：“咱們下一步的任務是什么？吃完飯就請縣長給大伙說說?！?/p>

林縣長接過飯碗，坐在椅子上喝了幾口粥，喝罷把碗往桌子上一放，環(huán)顧左右向眾人看了看，緩緩說道：“地震是昨天中午發(fā)生的，經(jīng)過半天還有一整晚，到現(xiàn)在我們依然沒有和外界取得聯(lián)系，也沒等到救援，看樣子這次地震的不只是我們一個鎮(zhèn)啊，災情很重……”

大家的這個處境不用林縣長說，每個人心里都明白，只是人無頭不走、鳥無頭不飛，眾人雖然私下里議論過，但是誰也沒什么應對的好辦法，這時候只能聽林縣長繼續(xù)往下說了。

“災難面前我們鎮(zhèn)自救工作做得很好！”林縣長語氣肯定，揮動著雙手繼續(xù)說道：“但是我們不能坐吃山空的等救援，我們還要為政府分憂解難！暫時沒有救援，我們就要主動出去求援！如果能遇見其他鄉(xiāng)鎮(zhèn)受災的鄉(xiāng)親，我們還要幫助他們！”

“求救”，安皓昱聽明白了，林縣長的意思是要派人出去求救?？涉?zhèn)外只有那一望無際的滾滾黃沙，去哪兒求救？

“出咱們鎮(zhèn)往南就是縣里，再往南走就進城了?！绷挚h長道：“我的意思是咱們派出一個三到五人的求援小隊，就算是縣里也遭了災，只要到市里就能找政府來救援咱們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