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扎拉靜靜的站在那里,聽著兒子和孫兒遠去的馬蹄聲,聽著追來的漢人騎兵正在大呼小叫。
片刻,她突然坐了下來,淡淡的對身邊的尾倫道:“只要男人能活下去,我們滿州人就有報仇的一天?!?/p>
“太太,為什么會這樣?那些漢人為什么要殺我們!”
托科羅不明白,她怎么也想不通,她好好的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活,那些南方的漢人為什么要過來占據(jù)她的土地,追殺她的家人。
“為什么?”吳扎拉的聲音很平靜,“因為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那些漢人的。因為...”
吳扎拉沒有說下去,因為四十年前,還是少女的她,親眼目睹過自己的父兄如同今天的漢人一樣,追殺著那些拼命想往南方逃的尼堪。
耳畔傳來族人的慘叫聲,很多聲音是吳扎拉再熟悉不過的。但她并沒有因此而害怕,而是問她的尾倫:“這里是什么地方?”
托科羅氏怔了一怔,抬頭看向遠方,遲疑一下,低聲道:“好像到了白塔子河。”
“白塔子河?”吳扎拉“噢”了一聲,“那就是大凌河了?!?/p>
吳扎拉有些失神,她想到了這個地方太多的過去,太多的過去。
遠方,馬背上的阿拉木不住抽泣著,任由叔叔牽著他身下的黑馬往前疾駛。后面,沒有追兵,但什么也聽不到,看不到了。
“阿牟其,我們要去哪!”
布蘭泰沒有回答侄兒,因為他絕望了。
在他的前方,不知何時竟然出現(xiàn)了一支漢人的軍隊,他們打著赤紅的軍旗,隔著白塔子河靜靜的看著河對岸。
阿拉木也看到了河對岸的人馬,他的面容變得扭曲。
錦州丟了?
布蘭泰萬念俱灰,他勒停了黑馬。此刻,他就是渡過河,也無濟于事了。
漢人,在關外大地布下了天羅地網(wǎng),滿州人就如同網(wǎng)中的鳥兒般,再也插翅膀難飛了。
白塔河,就在一里開外。
這一里,卻像是地獄和天堂的分界,遙不可及。
一隊騎兵呼嘯而過,沒有半分停頓。
馬蹄聲后,兩具無主的黑馬獨自奔跑到白塔河邊,它們實在是渴了。
遠方,越來越多的旗幟出現(xiàn)在地平線。
一隊又一隊的太平軍從四面八方匯聚于白塔河畔。
這里,還有另一個名字,它叫大凌河。
“預備!”
“擂鼓!”
“咚咚咚!”
奔騰的大凌河畔,招魂的鼓聲響徹天際。
鼓聲中,新二軍上萬將士注視著眼前。
他們什么也看不到,但黑土之下,埋藏著數(shù)以萬計的骸骨。
曾經(jīng)的堅城已然不在,地表上剩下的只是殘垣斷壁和三棵老槐樹。
歲月帶走了大凌河城,也帶走了這片土地上發(fā)生過的一切。
但有人記著。
山河難移,志存高潔,故國雖破,赤心湯湯。明明在下,赫赫在上。日月昭昭,唯吾大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