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搖搖頭：”還說不上?！?/p>
”誒呀！”忽然另一側(cè)的窗戶里面，也探出來了一顆毛蓬蓬的頭來，是羅蔚藍(lán)，他那頭發(fā)平時整整齊齊的，原來睡醒了之后，是這么一個模樣，跟雞毛撣子似的。
他轉(zhuǎn)過臉來，也有點(diǎn)吃驚：”這是怎么回事？”
馬二呆和胡家姐妹沒有理睬他，馬二呆倒是探頭往屋里喊了一聲：”老大，你看看，這可怎么辦？”
那個跟馬二呆結(jié)伴同行的那個細(xì)瘦大漢也從窗戶上探出了頭來，盯著滿地的蟾蜍，擰起了粗短的眉頭，說道：”麻煩了，五足蟾蜍神要是動怒，咱們誰也出不去。”
”那，咱們......”
”行了，”細(xì)瘦的大漢說道：”飯食我去拿，蟾蜍害怕烈日，這雨過去了，自然就沒有了，等一等就是了，這雨下的，也真是夠講究的?！?/p>
說著，徑直出了門，我瞪大眼睛，難道他能做到在這密密麻麻的蟾蜍里面走過，一腳也踩不上？
果然，只見他矯捷的在那些蟾蜍里面，跟電視劇里面的武林高手一樣，伸手放出了一道金線來，將自己掛在了走廊的半空之中，身子微微一側(cè)，便借著那個金線的力道，滑了出去！那個身姿，簡直稱得上翩若驚鴻，矯若游龍！
因?yàn)槭菓铱盏模蛤芫驮谒_下爬來爬去，也安然無虞。
到了院子里面，他一雙腳在梁柱上微微一借力，金線利落的纏繞在了那大桑樹上面，”刷”的一下，他跟蜘蛛人一樣，成功的進(jìn)了前堂。
胡家兩女人露出了嫉恨交加的模樣來。
”我們家老大的這個金絲游墻功，他說自己是第二，世上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！”馬二呆倨傲的說道：”我就等著老大來送飯，你們呢，聞一聞這個香味就可以了。”
胡家兩女人聽了，啐了一聲：”誰稀罕！”
就把門狠狠的給關(guān)上了。
”哈哈哈，”那個大漢得意的笑了，羅蔚藍(lán)也露出一種一籌莫展的樣子，側(cè)頭說道：”蟾蜍前面，不許隨意用養(yǎng)鬼術(shù)，所以也沒法子利用小鬼去取了......”
程恪卻開了門，徑自出去了。
他一雙腳，就百無禁忌的踩在了那滿地的蟾蜍上面，可是那些個蟾蜍卻像是什么也感知不到，沒有一個身上，有了受傷的痕跡！
對了，他到底是鬼，鬼應(yīng)該是沒有重量的！
羅蔚藍(lán)瞠目結(jié)舌的望著程恪，我則想起來了昨天的事情，換了一個離著羅蔚藍(lán)比較近的窗戶，問道：”你昨天，想跟我說什么？”
羅蔚藍(lán)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忙說道：”是關(guān)于你養(yǎng)的鬼，程恪。”
我猜也猜出來了，趕緊問：”關(guān)于他的什么事請？”
”你，跟他結(jié)成了陰陽御鬼之術(shù)，”羅蔚藍(lán)猶豫了一下：”可是，你知道他的來歷嗎？”
”我跟他在一起，都是一些機(jī)緣巧合，”我忙說道：”所以知道的不是很清楚，你知道嗎？”
羅蔚藍(lán)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露出了一種”果然如此”的表情來，卻有點(diǎn)為難的望著那滿地的蟾蜍：”我有東西想給你看，可是我過不去?！?/p>
”東西？”我越發(fā)是有興趣了：”什么東西？”
”是我們家的族譜?！绷_蔚藍(lán)想了想，鄭重其事的說道：”你等我一下！”
說著，他一頭扎進(jìn)了那個屋子里面，不大一會，拿出了一卷子樣子十分沉重的黃紙來，在我面前展開了。
字跡不算大，我用盡全力，才約略能看一個勉強(qiáng)清楚：”這個，是什么東西？”
”就是這個......”羅蔚藍(lán)一只修長的手指頭指著自己的那個黃紙上面的一點(diǎn)：”你知道，我們這種比較悠久的家族，都會帶著一個輩分，比如我，是蔚字輩的，叫羅蔚藍(lán)，前面的還有勝字輩，還有青字輩的，當(dāng)然，這個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往上翻一翻，有一個'程'字輩?！?/p>
我心里猛的跳了一下：”程字輩？”
”對對對，”羅蔚藍(lán)忙說道：”你說姓程的人，我們這附近確實(shí)沒有那個家族，但是，族譜上面，倒是有一個祖先，叫做羅程恪的?！?/p>
羅程恪......難道，程恪并不是他的全名，只是他的名字嗎？
”我想跟說的，就是這件事情，”羅蔚藍(lán)猶豫了一下，說道：”但是我看得出來，他好像不愿意提起來這件事情，就特別想跟你說一說。我記得，在拾骨日的時候，你特別問起來過，本來，也沒有往這方面想，可是，他的各種手法和習(xí)慣，跟我們羅家簡直......”
話說到了這里，那個細(xì)瘦的大漢已經(jīng)從那個屋子里面出來了，故技重施，還是想用那個金線來拴在了桑樹上面，但是誰知道，程恪忽然說道：”那棵大桑樹不能用?！?/p>
細(xì)瘦的大漢剛才就是從那個大桑樹上過來的，自然不會再來聽程恪的話，白了程恪一眼，低低的咕噥了一聲：”一只野鬼，也來多管閑事......”
”老大，你別理那個外鄉(xiāng)的鬼，裝模作樣，什么東西?！瘪R二呆仗著大哥出風(fēng)頭，一時也得意了起來。
”用你廢話？”說著，那大漢一手摟著一小盆子飯食，一手將那金線束在了那大桑樹上，身子微微往后一退，借了力，兩條腿一頓，整個人就彈了起來，沖著長廊就過來了。
沒想到那根金線半路上，忽然像是被桑樹上的什么東西拉了一下，那個細(xì)瘦的大漢，整個人失去了平衡，而一道模糊的影子，正出現(xiàn)在了桑樹上，伸手一撈，那個細(xì)瘦的男人就被那個影子撈上去了！
那個大漢也禁不住大叫了一聲，飯盆子傾倒在了地上，當(dāng)啷一聲撒了滿地，與此同時，只聽”咔嚓”一聲，那個細(xì)瘦大漢的聲音戛然而止，桑樹上，濺下來了一兜子血！
我瞪大了眼睛，那個模糊的影子，不就是昨天的那個怪物嗎！它果然又出來了！
而馬二呆，此時也名副其實(shí)的成了一個”呆”，眼睜睜的望著自己大哥就這么消失了，立時想出去，可是那滿地蠕蠕的蟾蜍，又讓人無處下腳！
而這個時候，只聽”彭”的一聲，那個細(xì)瘦大漢的身體，已經(jīng)從那棵樹上給掉下來了，只是......沒有了頭！
”老大！”馬二呆這一聲，稱得上是一個撕心裂肺！
程恪早就把手里的東西丟下，踩著滿地的蟾蜍追上了那大桑樹，可是只聽”呱”的一聲，那個模糊的身影，居然跟剛才的細(xì)瘦男子一樣，用那一根金線一蕩，十分輕捷的逃了出去！
程恪有心要追，可是大概顧及到了我，只好停了手，從樹上下來了，只聽”彭”的一聲，那大桑樹上飛出了數(shù)不清的燕子！
那些金頭燕子甩了甩身上的水珠，四散不見了。
程恪擰起了眉頭來，重新要了飯食拿了過來，順帶著給了羅蔚藍(lán)和桃紅姐，胡家姐妹的門窗這會兒也聞聲開了，正探頭出來看熱鬧，程恪沒說什么，丟了一個裝著饅頭的笸籮在胡家姐妹的窗臺上，徑自回來了。
”老......老大......”眼看著細(xì)瘦男子就這么被一個不明不白的東西害死在了自己的眼前，馬二呆整個人猶如被五雷轟頂，癱軟在地，渾身只是顫抖著。
胡家姐妹先是猶豫了一下程恪丟過來的饅頭，又探頭看見了細(xì)瘦男子的尸身，也是勃然變色的樣子，咕噥了幾句：”真的，是五足蟾蜍神？”
程恪見我望著那個尸身發(fā)呆，倒是順手將窗戶關(guān)上了：”行了，別看了。”
而羅蔚藍(lán)大概早也看傻了眼，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聲音從窗外響了起來：”那個東西，好像越來越不好對付了，等天晴了，我去找找它。”
程恪不置可否，倒是盯著我說道：”你臉色不好?！?/p>
我想也知道，自己的臉色不會好到了哪里去！
盯著程恪拿來的飯，一點(diǎn)胃口也沒有了：”那個東西，看樣子要大開殺戒......”
”無巧不成書，”程恪側(cè)過臉，說道：”那個東西顯然昨天是躲在了那大桑樹上，經(jīng)了天雷了，看樣子，是越來越難對付了?！?/p>
”這么說，它還是會繼續(xù)吃人？”我望著程?。骸蹦窃蹅?.....”
”你放心，”程恪說道：”等雨停了就好了。雨水是陰的，這里又聚集著陰氣，當(dāng)然不好辦，烈日灼下來，它缺水就活不了，到時候在附近的水源等著它，甕中之鱉就行了。”
我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程恪卻接著問道：”那個羅蔚藍(lán)，是不是跟你說什么了？”
我愣了一下，下意識就掩蓋下去了：”沒什么，就是閑聊了幾句?！?/p>
程恪沒有再開口，一雙眼睛，也像是盛著心事，正這個時候，前堂忽然傳來了敲鑼的聲音，我趕忙回身打開了窗戶，只見胖饅頭一張死氣沉沉的臉又出現(xiàn)在了后窗戶上，旁邊的幾扇窗戶也打開了之后，胖饅頭說道：”你們也看見了，今天的事情不太對勁，你們可千萬不要出來了，等雨停了再說，要是害怕蟾蜍的話，把床柜子打開，里面的東西掛在了門口，就行了?！?/p>
我聽了，轉(zhuǎn)身就去找了，只見床柜子里面隔著的，是一大串干枯了的花環(huán)。
程恪見了，說道：”是端午的時候結(jié)出來避蟲子的?！?/p>
既然這樣，應(yīng)該是驅(qū)逐蟾蜍的吧，我把那個東西掛在了門口上，一股子有點(diǎn)熏人的草木味道散發(fā)了出來，門口聚集著的蟾蜍，居然真的就不知不覺的散開了！
”還挺管用的?！绷_蔚藍(lán)也把他房里的東西掛了出來，說道：”老板也真是一個懂行的人哪?！?/p>
我望著羅蔚藍(lán)，暗暗想著他剛才說的話，程恪他，真的是他們羅家的祖先？沒錯，他是西川人，是養(yǎng)鬼師，而且各種咒術(shù)，全跟羅蔚然吻合，巧也不帶這么巧的。
我打算著，有了機(jī)會，去問問那個”羅程恪”，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。
這會兒，桃紅姐也從羅蔚藍(lán)隔壁的房間探出了頭來，一張臉也變了顏色：”怎么，這么多蟾蜍......”
羅蔚藍(lán)是個熱心人，早把事情跟桃紅姐說了一遍，桃紅姐自然就照著做了，也掛上了那一束的干花。
一時之間，人心惶惶，馬二呆和胡家姐妹那里，也喁喁的傳來了低低的說話聲，聽上去，痛失家人這個共同點(diǎn)，倒是讓他們成了統(tǒng)一戰(zhàn)線了。
我心里對那個羅蔚然說的話十分在意，轉(zhuǎn)頭問程恪說道：”如果你真的是羅家人，那怎么辦？”
程恪面無表情的望著我：”還能怎么辦？”
是啊，還能怎么辦？他跟菖蒲的那個糾纏，才是一個關(guān)鍵。
”哈哈哈哈......”忽然一串銀鈴似的聲音響了起來，我回身一看，一個女人撐著一把血紅的傘，穿著一身血紅色的衣裳，正站在了門口上，紅色的傘微微一抬，露出了雪白的一個尖下巴來。
果然，是阿九。
”你們原來是到這里來啦！”阿九從前堂里面看著我們，巧笑倩兮：”這一次的旅程，可還享受？我送來的大禮，你們也喜歡吧？”
羅蔚藍(lán)則伸頭看了看阿九，又看了看我，愣住了：”你的姐妹？”
”不，”我搖了搖頭：”我的仇家。”
而這個時候，阿九身后，冒出來了比癩蛤蟆高不了多少的人來，是杜家人，數(shù)不清的杜家人......
那些杜家人的模樣，全是冷森森的，發(fā)黃的眼睛死死的瞪著我們：”殺人償命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