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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:詭異村子

比如有一次我病了,高燒不退,看什么東西都跟萬花筒一樣,卻沒人送我去看醫(yī)生,是姥姥拿著一根針,一邊喃喃說著什么,一邊挑破了我胸口,擠出了很多黑血,之后,就好了。

小時候不覺得怎么樣,只認(rèn)為什么都理所當(dāng)然,以為就是老人的忌諱多,現(xiàn)在程恪這一提,莫名其妙的,我背后發(fā)起了涼!

原來我自己,竟然離著養(yǎng)鬼師這個神秘的職業(yè),那樣近?

那,我姥姥一家難道也......

無論如何,因為露露,也還是一定要回去的,坐在車上,我望著車窗外面飛快流溯過去的風(fēng)景,腦子里也飛快流溯了舊時光的記憶。

我記得潭深鎮(zhèn)后面的大山,大山上有野杏子和野桑葚,我和露露一起去摘,那野桑葚的汁水掉在衣裳上就洗不掉,為著這個,還挨了罵。

明明我比較大,可是被姥姥罵的,卻總是露露:”你姐是城里來的,哪知道這么多?你天天山上來山上去的,就不知道吭一聲?”

我和露露都知道姥姥也只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,沒存心跟我們?yōu)殡y。

那會兒真好......

后來,也忘記了為什么原因,就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小鎮(zhèn)子上了。

露露她,究竟為什么想不開?明明,是那樣一個開朗愛笑的孩子......這樣想著,在車窗外面灌進來那暖熏熏的風(fēng)里,我流下了眼淚來。

程恪把我的頭撥到了他肩膀上,聲音沉沉的:”很多事情,生死有命?!?/p>

我沒有開口,閉上了眼睛,程恪冰冷修長的手指擦掉了我的眼淚,昏昏沉沉的,我跌進了夢里。

像是一片猩紅的殘陽之中,露露叫著笑著,往被殘陽染紅的麥田里面跑,我氣喘吁吁地在后面追,可是,半人高的麥田里忽然拔地而起了許多慘白的手臂,把露露拖了進去!

”姐!姐!”露露的呼叫聲凄厲,我不顧一切,跑到了麥田里要救她,可是,撥來撥去,什么也找不到!他盡介技。

忽然腳下一涼,一只手從地下伸出來,握住了我的腳腕!

一聲尖叫憋在了嗓子里面,猛地睜開眼睛,身上一陣發(fā)冷,原來,是早陷在了程恪的懷里。

程恪長長的睫毛在夕陽下閃動著,桃花大眼璀璨的像是映出了一場夢:”做噩夢了?我在,我一直都在?!?/p>

我第一次,對程恪的存在,產(chǎn)生了一種”幸好”的感覺。

又被糖衣炮彈砸中了吧。我這么意志不堅定的人,真是活該被砸中,不,砸死也活該。

可是露露的事情一浮上了心頭,我就又覺得沉重壓人,沒有心情多想了,車也已經(jīng)轉(zhuǎn)過了一大片荒涼的柳樹林子,到了一個土坡下面,停下了。

這條路緩緩的通上去,偌大的土坡上只有一個土不土洋不洋,風(fēng)格稱得上城鄉(xiāng)結(jié)合的三層小樓,小樓門口掛著招魂幡,門上拴著白花,我打聽好了,就是二舅家。

我和程恪下了車,這會已經(jīng)跟夢里一樣,是殘陽如血的時候,柳樹林子的枝干在落日余暉里被風(fēng)吹的群魔亂舞,像是一只只要伸出去抓人的怪手。

非常明顯,這里,彌漫著在小區(qū)鬼宅,和蠟像館里相似的厚重陰氣,而且,比那兩個地方還要深重,簡直壓迫的人喘不過氣來。

程恪的神色,倒是居然有些動容,連步伐,居然也是輕車熟路的。

”你,是不是來過這里?”我忍不住問道。

”不知道......”程恪望著那高高的土坡,皺起了英挺的眉頭:”很多事情過去太久,記不得。”

到了坡上,我剛要敲門,心有靈犀似的,幾根枯槁的手指頭從門縫里一拉,那漆成了血色的大門”吱呀”一聲就開了。

我心里一個突,一張慘白的臉正撲在我眼前,是個中年婦女,一腦袋蓬頭,兩只眼睛深深的陷了下去,嘴上卻還是猩紅的,聲音十分粗啞,盯著我和程恪,還帶著點神經(jīng)質(zhì)似的防備:”你們是誰?要干嘛?”

我愣了一愣,不禁嚇了一跳,不仔細(xì)看還真沒看出來,這......不是當(dāng)年最喜歡打扮的二舅媽嗎?

二舅媽當(dāng)年堪稱是潭深鎮(zhèn)的一枝花,可是現(xiàn)在......歲月無情。

我往后退了退,答道:”二舅媽,我是陸蕎?!?/p>

”陸蕎?”二舅媽盯著我,左看看右看看,忽然眉花眼笑的讓我猝不及防:”你是陸蕎?。慷嗌倌隂]見了,成了大姑娘了!”

”是啊,”我點了點頭,有點悲從中來:”我應(yīng)該勤來幾次的,露露她這一次跟我們天人永隔,實在是......”

”這是誰???”二舅媽好像根本沒聽見我的話,到時看到了程恪。

”我叫程恪?!背蹄∈钟卸Y的點了點頭:”是陸蕎的男朋友?!?/p>

”哎呀,原來是男朋友?可是帥,帥!”二舅媽一張抹布似的臉這又左搖右晃的瞧起了程恪來?”好啊,好......嘿嘿嘿......”

我疑惑了起來,二舅媽現(xiàn)如今身瘦骨嶙峋的身體總手舞足蹈似的,不知道哪里,透出來一股子異樣來,死了自己的女兒,明明該痛不欲生的,怎么我看著她,還像是眼角眉梢,帶著點喜色。

簡直像是打擊受的太大,精神錯亂了。

”二舅媽,露露究竟是為什么想不開......”我還沒說完,二舅媽先十分熱絡(luò)的抓牢了我的手,把我往里面拖:”你先進來,我的兒......”

我沒有辦法,只好跟了進去,程恪隨在了我后面,好整以暇的觀望著這個小院兒。

進了院子以后,左側(cè)是一個廂房,那廂房安著一道鐵門,只開了一條縫,我赫然發(fā)現(xiàn),那縫隙后面,正藏著一雙眼睛,在骨碌碌的往外看。

”逼崽子,起開,”二舅媽也順著我的眼光看到了那一雙眼睛,上去往鐵門上就是一腳,一聲低低的慘叫之后,那眼睛就消失在大鐵門后面的陰影里面了。

”那是誰?”我趕緊說道:”二舅媽,您會不會踢到了他了?”

”你別管?!倍藡屒频贸鰜硎峙d奮,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的拉我進去,兩排黃牙沾了猩紅了唇膏印子,還對我笑:”惦記你呀,好久不來了,我心頭想的很......”

日頭已經(jīng)快沉下去了,巨大的陰影籠罩在了這小樓的院子里面,一口偌大的棺材當(dāng)當(dāng)正正的擱在了院子中心,像是一頭蟄伏在黑暗之中的巨獸。

棺材頭上卻掛著偌大一個五彩緞子花,不知道是個甚么新式喪葬講究。

一眾人正寂然無聲的圍在了大棺材附近,有的站著有的蹲著,像是一尊尊塑像一樣,想必是來幫忙的親戚們。

可是我掃視了一遍,發(fā)現(xiàn)這些個來忙活事兒的親戚,我居然一個也不認(rèn)識,而且他們身上穿的衣服......

簡直怪異的可以,是喪服的白麻料子,卻系成了喜服的大百花款式。

那些親戚一個個全死死的盯著我,只剩下眼睛是活動的,像是想用眼神在我臉上扎幾個窟窿似的,讓人后心一陣發(fā)涼。

我只好跟他們點點頭,順便問道:”二舅媽,我姥姥姥爺和大舅他們一家人呢?”

”哈哈哈哈哈哈......”二舅媽猛地胡亂笑起來,像是根本沒聽見我在問什么。

我心里越來越別扭了。

回頭看看程恪,程恪一雙凜冽的眼睛,落在了大棺材上面。

棺材前面擺著香案,那香案上擱著整整齊齊的祭品和清香,前面還堆著整整齊齊的黃紙。

露露的一張黑白照片正放在棺材頭上,兩只杏核眼笑的彎彎的,酒窩也若隱若現(xiàn),明明是一個這樣年輕的小姑娘,怎么就會想不開呢!

喪葬的儀式,好歹我還記得一點,點上了黃紙,放在了燒火盆里面,給露露行了禮,因為死者為大,我雖然是她表姐,也是跪在了香案前面,默默的流了眼淚。

家鄉(xiāng)風(fēng)俗,吊唁的人沒有死者家人攙扶,是不能起來的,我跪了半晌,才想起了這件事情,可是回頭再找二舅媽,卻發(fā)現(xiàn)二舅媽不見了。

”誒?”我有點發(fā)愣,二舅媽去哪兒了?

程恪早把我拉了起來:”哭多了傷眼睛?!?/p>

我猶豫了一下,就算二舅媽不來攙扶我,別的親戚也不應(yīng)該這樣視若無睹的,可是他們還是冷著眼睛,看笑話似的看著我。

甚至,還有忍不住了似的,”撲哧”笑了一聲。

這種氛圍,哪里像是個葬禮呢?

不對勁兒的感覺,越來越強烈了!我拿出了手機,想給姥姥家打一個電話,可是電話卻怎么也打不通,拿下手機,才發(fā)現(xiàn)信號那一欄,居然什么也沒有!

什么年代了,不至于還有覆蓋不到移動信號的地方啊!

我嘆了口氣,一轉(zhuǎn)臉,看見了不知什么時候,一個老太太正坐在棺材旁邊,一身花里胡哨的唐裝,花白頭發(fā),紅光滿面,看上去挺富態(tài)的,正在拿了供桌上的水果,剝香蕉吃香蕉,一邊吃一邊吧唧嘴,穿著黑布鞋的兩只腳,還在悠然自得的晃悠著。

人沒下葬,供品吃不得,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忌諱。

我估計這種不拘小節(jié)的老太太一般面慈心軟,我就搭訕著過去了:”姥姥,我是露露的表姐,從玉寧過來的,不常回老家,親戚們不是特別熟,失禮的地方您別見怪,不知道您是哪家的親戚?我想問問關(guān)于露露的事情?!?/p>

那個老太太望著我,笑出了一口的整齊的有點虛假的大白牙:”我不是你們家親戚喲,我是來給喜事幫忙的,嘿嘿嘿?!?/p>

”喜事?”我一下子就愣了,明明是葬禮,怎么成了喜事了?

程恪拖我過來,說道:”陸蕎,這里葬禮的規(guī)格,你不知道吧?”

規(guī)格?我小時候也見過辦葬禮的,甚至還和露露,跟剛才那個老太太一樣,一起偷吃過葬禮上面的點心,印象雖然是沒法特別清楚,可大致,也就應(yīng)該是這么個樣子吧?

等一下......我忽然想起來了,潭深鎮(zhèn)是有一個風(fēng)俗,那就是,未婚的男女,如果離世,家里一般是不舉辦葬禮的,因為沒成家,就還只能算是小孩子,根本沒有資格葬入祖墳,而是要跟夭折的小孩子一樣,葬在了十字路口,送他們往生,根本不會像在這里一樣,大操大辦,請了這么多幫忙的人!

何況,在村子里,自殺根本是一種罪孽,自殺而死的人,根本不能再跟生身父母見面,就該下葬的,所以露露的這個盛大葬禮,根本不符合潭深鎮(zhèn)的規(guī)矩!

那些以為早就消散在漫漫歲月里面的塵封記憶,也不知為什么,今天像突然解開了面紗,在我心里一下子清明了起來。

我轉(zhuǎn)過了頭,再看那個老太太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了,她身上穿著的,根本不是什么唐裝,而是一身壽衣!

殘陽下,任何東西的影子,都被拉成了長長的一片,唯獨那老太太懸空離地三尺的腳尖,是沒有影子的。

我身上一陣惡寒,怪不得,她當(dāng)著這么多人,吃死人的供品,原來......

”姐......”一個清清甜甜的聲音近在耳畔的響了起來:”你來了?”

我愣住了,那,正是露露的聲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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