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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六章 樹精爺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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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神問情記風(fēng)雨

至此,她被封進青璃花種中,沉睡了近六萬年。

后來九陽在凡界尋到她,用靈力護著她,日日守候,終于等到她發(fā)芽的時候,卻不想一道天火焚下,將她所在之地?zé)么绮莶簧?,而她也被燒得渾身漆黑,險些神形俱滅,在琉璃盞中睡了六萬年才轉(zhuǎn)醒。

此間這一別,竟已去了十六萬年。

想到這一切,青璃踉踉蹌蹌地起身,抱著夢夢癡癡地往前走,豆大的雨點落在她的身上,泛起陣陣寒意,她低下頭,哆哆嗦嗦地搖晃身子,淚水止不住的滑落。

“九陽……九陽……九陽……”她面色蒼白得像一片紙,渾身也在不住地顫抖。

夢夢聽到她的呢喃,在懷里不安地扭動起來,半晌,它縱身一躍,跳到了地上:“喵~”

聽到夢夢的聲音,青璃回過神來,她低頭看了看夢夢,神色悲戚,語氣卻是平靜:“夢夢……怎么了?”

夢夢抬頭看了她一眼,神色頗為擔(dān)憂:“喵~喵~”

“我沒什么事……”青璃嘴邊扯出一個蒼白的笑,她搖搖晃晃地蹲下身,伸手想去撫那團雪白,“你上來……”

“喵……”夢夢搖搖頭,躲開她的手,向后退了幾步,睜著藍色的大眼睛目不轉(zhuǎn)睛地看她。

“我真的沒事,你快上來,否則我要生氣了?!鼻嗔дf著,神色嚴肅起來,一副就要發(fā)怒的模樣。

“喵~”夢夢委屈地低下頭,抬起小小的梅花掌,縱身跳到了青璃肩上。

“夢夢真乖,真是好孩子……”青璃搖晃著,有些站立不穩(wěn),卻勉力支撐著自己起身,就在這時,她突然眼前一黑,暈了過去。

“喵嗚!”夢夢驚叫一聲,從青璃肩上跳了下來,它舔舔青璃的手,圍著她的身體不停打轉(zhuǎn),“喵嗚,喵嗚,喵嗚……”它用頭蹭了蹭青璃,一遍又一遍地呼喚。

雨中突然閃出一個身影,一步一步地逼近青璃。

夢夢正圍在青璃身旁打轉(zhuǎn),焦急地叫著,突然,它寶藍色的瞳孔一閃,后退幾步,厲聲尖叫起來。

細細的雨霧中,一位須發(fā)皆白的綠衣老者走了過來,他面容慈祥,銀須微撩,周身卻無半點神仙氣味,仿佛全都內(nèi)斂于心,有種神秘捉摸不透的味道,而那豆大的雨珠一碰到他,就想落入荷葉的露珠般,紛紛滾落下來,絲毫沾濕不了他的衣衫。

雨越下越大,越下越急,綠衣老者的身上卻始終保持干燥和清爽。只見他走過來,但笑不語,低頭看了一眼青璃,又掃了夢夢一眼,幽深地眸中竟浮出一絲驚訝:“月貓族?”

“喵?!”夢夢聞言一驚,急忙跳到青璃身上,目不轉(zhuǎn)睛地看著綠衣老者。

“呵呵,真沒想到,老夫今日竟有幸在此處碰見月貓族,實乃善緣,實乃善緣啊……”青衣老者說著蹲下身,在青璃眉心輕輕一點,青璃便被收入了寬廣的衣袖中,夢夢見狀一驚,縱身便要撲上去救青璃,誰知青衣老者卻轉(zhuǎn)身一指,將它一齊收進了袖中,片刻后,爽朗的笑聲從袖外傳了出來,“小月貓放心,老夫不會傷害你和你的主人,我還有辦法救你的主人,你隨我來便是。”

“喵……”夢夢舔舔雪白的梅花掌,在心里小聲嘀咕起來:你都把我們都收進來了,我有選擇不隨著你去么……

正想著,袖外的老者卻唱起歌來:心中若有桃花源,何處不是水云間?成佛無須菩提葉,梧桐樹下亦參禪。明月清風(fēng)誰與共?高山流水少知音……聲音清亮豪邁,宛如九天妙音,一聽便讓人心中釋然,生出萬千極樂妙境,夢夢趴在青璃身側(cè),靜靜地聽綠衣老者唱歌,不知不覺竟落下淚來,一時間,離開親人后所受的苦難,胸中累積下來的怨氣悲氣,都得到了釋放,被歌聲逐漸消散開了……

又聽綠衣老者唱了幾首曲子,夢夢心中更是通透,它瞇著寶藍色的大眼睛,方才的急躁頃刻煙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,是前所未有的釋懷,一路上發(fā)生的一切,仿佛也不那么難以承受了。

轉(zhuǎn)眼便到了目的地。

眼前是一間安靜的佛寺,月光柔柔傾瀉下來,只聽得見風(fēng)吹樹葉的沙沙輕響。

夢里,青璃聽到一陣清越的歌聲:心中若有桃花源,何處不是水云間?成佛無須菩提葉,梧桐樹下亦參禪。明月清風(fēng)誰與共?高山流水少知音……聲音清越,宛如十六萬年前的月光入夢,皎潔而無暇,而就在那片純白月光的盡頭,她看到了一個青裙女子的身影,墨色青絲如瀑,足踏百朵金蓮,正裊裊婷婷地往前走。

“等等!”青璃看著那女子,只覺得眼熟,便急忙追了過去,誰知就在即將追到那女子的瞬間,被一條張著血盆大口的紅蛇吞入了腹中。

夢境迅速崩塌轉(zhuǎn)換,變成了一間安靜的寺院,清晨的陽光明亮而溫暖,遠遠的有聲音傳來。

這聲音好熟悉。青璃想了想,循聲追了過來。

“貪嗔癡……貪嗔癡……究竟什么是貪嗔癡呢?”青璃看見一個膚色碧綠的女子正坐在佛寺的青石板上,望著一朵藍色的花發(fā)呆。

那是……小時候的自己?青璃一驚,停住了腳,躲在一旁聽起來。

“世間萬物,皆為我有,是為貪。生死無度,此念不移,是為癡。怨毒蝕心,善惡不明,是為嗔?!币粋€蒼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,那個稚氣未脫的面龐一驚,驚喜地轉(zhuǎn)過了頭。

“樹精爺爺……”她仰起小小的臉,想望一望蔚藍的天際,卻被綠葉疏影間的一束束光圈晃住了眼睛。

“小花妖,三萬年前你就該出佛寺去紅塵歷練,卻一直賴在這里,說是想多陪陪我,如今你不來陪我喝茶,跑來這里發(fā)什么呆?”漫天飄飛的青黃枯葉下,面前的老人笑得慈祥。

“爺爺?shù)牟韬每?,把原有的清香都掩住了,青璃喝不?xí)慣……”小時候的青璃說著,嘿嘿一笑。

“苦不苦不在茶,而在心。心苦則茶苦,心甜則茶甘,苦中品甜,甜中思苦,陰陽同存,日月交輝……可不知這苦,有時比甜更美妙呢!”樹精爺爺微笑看著青璃,輕撫他的銀須。

“哪里有什么美妙……”青璃小聲嘟囔了一句,“就像世間的貪嗔癡,就算對著好的一面,也不能掩蓋住它的本惡!”

“本惡若不存在,本善也永不現(xiàn)世了?!睒渚珷敔敁u搖頭。

“雖是如此,可佛度本惡也永遠度不完啊……”青璃想了想,抬頭看著樹精爺爺,一臉認真道,“爺爺……你說,佛知道憂傷么?”

“我若是佛,拈花微笑也解不了我的愁?!崩蠘渚⑽⒁恍?。

“是么?”青璃點點頭,若有所悟,“我記得佛祖曾說過:度盡眾生,方證菩提。可世間的怨毒這么多,且這貪嗔癡又深藏于人的本心,何日才能度盡?即使神佛有意引渡,眾生也虔心跪拜,求神佛庇佑,但終究是于事無補……因為一切都是他們自己造成的,本心的惡不除,業(yè)障便永遠存在,唯有放下,自度己惡,方證得菩提……”青璃頓了頓,神色變得凝重起來,“所以我在想,若諸佛不度眾生,眾神也不顯世間……當(dāng)他們都不存在的時候,一切信仰灰飛煙滅,眾生是否便開始信仰自己,悟得苦海無邊,回頭是岸,自凈此心?”

老樹精聞言,暗暗吃了一驚,他眸色一沉,低頭看著青璃:“孩子,此事爺爺不便多說,只是有些東西,冥心苦想本無意義,自在隨性些也好。放下妄思,一切皆有定數(shù)?!?/p>

青璃撥弄著手中的花,低頭道:“我也想活得隨性自在些,可我心中疑慮太多,若不能解開,便會煩憂不已?!?/p>

老樹精看著青璃緊鎖的眉頭,搖搖頭,嘆道:“你過來??吹竭@里的一草一木,你心中可有什么感觸?”

青璃走過來,不解的看著石旁的花木:“這花草樹木……千百年來,不都是這樣長著的么?有什么特別么?”

“呵呵,樹影婆娑,葉隨風(fēng)動,陽光灑落陰隙,涼風(fēng)輕撫面頰,這一切的一切,都有他們生機盎然的一面,我們只需看著他們,用心去感受他們,他們的力量就會傳遞給我們?!崩蠘渚紫律韥?,輕撫著身下的一簇藍色小花,轉(zhuǎn)移話題道,“有時累了,閉上眼睛,就會聽見他們的聲音,若心有塵埃,或心有煩憂,聽到的,永遠只是悲鳴。有時目空一切也是一種大智慧,虛虛實實只是須臾一瞬,不必看得太透徹……值得記住的只有歡樂,而我們的思想,也會在那一刻得到永生……孩子,放下妄思,將自己化做綠樹繁花,融于天地萬物間,自會明白空的本義……”

聽著老樹精和藹的聲音,青璃低頭閉眼,沉心靜氣起來,和煦的陽光透過樹隙,在心內(nèi)蔓延出一絲光來……

“你可認清自己心里的東西了?”老樹精慈祥的笑。

青璃想了想,搖搖頭:“認不清……”頓了頓,她又補充道,“不過,此時心里沒了之前的急躁,已慢慢靜了下來?!?/p>

“靜了就好,靜能生慧?!崩蠘渚难劬η宥鴽觯o靜注視著青璃,“如今你既認不清自己的心,就不要勉強自己去看。思慮太多,心便不能平靜,而心不靜,便更看不清。這思和解,本是一體的?!?/p>

青璃聞得此言,細細一想,轉(zhuǎn)而閃過一絲擔(dān)憂:“可我無法阻止自己的思緒,每當(dāng)在琉璃盞中看世人受苦時,我就會想,他們?yōu)槭裁词芸??他們?yōu)楹翁硬婚_怨毒?這些都是他們的錯么?是不是神佛入世,只是為求那三柱香火?神佛們既要度世人,為何又要引他們?nèi)胼喕兀苡篮阒??這世間的苦難這么多,我也未聽聞他們顯世救度,神佛只為世人虛無縹緲的仰望而化身世間么?他們的存在,究竟有何意義?不如永遠不顯人世,或許世人還能自救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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