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汴京貢院，天寒地凍，朔風(fēng)陣陣。夜深，兵丁們被撤去了一半，輪番在內(nèi)堂休息換班。那些考生們，也都是縮在號舍的一角，閉著眼睛，盡量使自己忘卻這嚴(yán)酷的生存條件，只想著能夠多瞇上一回，有了精神去應(yīng)付明日的考試。

有不少舉子在號舍中見到柳明這一幕，佩服之余，卻深深擔(dān)憂起來。這氣溫日漸寒冷，柳明沒了大氅和炭爐，還能抵御多久？

貢院的這一夜，對于許多考生來說，尤其漫長。天亮?xí)r分，便有許多人開始用自備的用具進行洗漱。這么冷的天，蜷縮在號舍內(nèi)，睡也睡不著，還不如早點起來呢。

那位年邁的老舉子，得到了柳明的大氅，裹在全身，這一覺，睡得十分溫暖。起床之后，這才想起不知道隔壁號舍的那位小相公如何了。他伸出腦袋一探望，心中一驚，那柳小相公，雙眼迷困，還不住地打著噴嚏，顯得精神頹靡，顯然是昨晚受了凍。

這老舉子臉上露出酸楚，心想自己還是害了人家。此時，柳明也望向了他，卻給他一個沒事的眼神。

老舉子心想，不敢怎樣，倘若自己以后及第，一定要到這位小相公登門拜謝。

清晨，大雪壓海棠。

幾名兵丁奉命拿著笤帚在院內(nèi)刷刷地掃著雪。

幾位主考官伸著懶腰，互相問候地走到了內(nèi)堂前。幾乎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地望向同一間號舍，見那柳明流鼻涕打著噴嚏，臉上表情各異。

據(jù)稱，今日又要降溫，一場大雪是再所難免的。這柳明已經(jīng)凍得臉色發(fā)青，怕是要染上風(fēng)寒。在古代，染上風(fēng)寒也算是大病，別說是繼續(xù)做題了，要是不小心治療，恐怕要把命也賠進去了。

宋癢披著大氅走出了臥房，見官員們都聚集在一起，也走上了上去，順著大家的目光，看到了柳明那狼狽樣。

宋癢見那柳明眼淚鼻涕齊流，心里忽然輕松了起來。在這種狀態(tài)下，是不可能順利完成考卷的。

“大人……”一位侍郎請示道。

宋癢自然知道他說什么，擺出官威道：“讓貢院的大夫準(zhǔn)備候命，如果柳明身體不適倒下了，立即救治。”他語調(diào)一轉(zhuǎn)，強調(diào)道，“如若柳明家人想送棉被衣物，一律不準(zhǔn)。依照宋朝科舉律法，鎖院之后，不得內(nèi)外交流，望各位大人嚴(yán)格執(zhí)行。”

既然尚書大人都這么說了，其他官員也敢有任何異議。只是偶爾有同情柳明者，心里暗自祈禱，希望他能夠熬過此劫。

柳明這一會兒一個噴嚏，一會兒一個噴嚏，打得其他號舍的考生都是心驚膽戰(zhàn)。他們都耳濡目睹了柳明高風(fēng)亮節(jié)讓出衣物一事，心里也是對柳明佩服萬分。尤其是那青州，冀州幾個相鄰州的士子，更是慨嘆柳明時運不濟。

更有士子對考官袖手旁觀氣憤難平，蘸墨在考卷空白處寫道：“今觀青州柳明之風(fēng)，高山水長。為救同年，犧牲小我。其風(fēng)可嘆，其志可詠。然貢院之內(nèi)，肉食者鄙，身居高位，對其充耳不聞，無一施以援手。嗟乎！時運不齊，命途多舛……?！?/p>

此時，天色微亮，各位舉子還在吃著饅頭就咸菜，考慮如何應(yīng)對今天的詩賦考題時。柳明忽然朝一旁的搜檢官勾了勾手指頭。

那搜檢官，之前幫柳明將衣物轉(zhuǎn)給了鄰號舍，就受到了宋癢好幾次白眼。他心里十分郁悶，明白尚書大人雖不明說，肯定是對自己的行為不滿。

吃一塹，長一智。這次柳明呼喚，搜檢官將頭扭過去，假裝看不見他。

柳明眼珠一轉(zhuǎn)，將一疊宣紙揉成一團，瞇起一只眼睛來，瞄準(zhǔn)搜檢官的腦袋，舒展手臂，使勁投去。

“哎呦喂?！蹦撬褭z官眼眶被紙團彈到，嚇了一跳。他見是柳明作祟，大怒。心想這個考生真是腦子不好使，自掘墳?zāi)孤?。他大步流星走到其號舍前，硬聲道?/p>

“你為何襲擊本官？本官可以以一個擾亂秩序罪，將你逐出考場！”

柳明一臉的無辜：“我叫了你好幾遍，你都不應(yīng)?！?/p>

“考生在考試期間，除非有緊迫事不得已之外，不得與考場官員做交流?！彼褭z官一邊說，一邊看著柳明一臉的頹靡相，心想要不是大人有令，自己可以順便給他弄點熱水和藥。可是現(xiàn)如今，所有官員都盯著這位考生，自己根本不敢做什么。

柳明站起身來，活動了下身子，就要往號舍外走。

搜檢官臉色一變，大清早的，這柳明腦子又短路了？他攔道，“未經(jīng)允許，不得在考場內(nèi)隨意走動?！?/p>

柳明吸著鼻涕，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：“我要提前交卷?！?/p>

這四個字，說得雖然輕，但由于貢院靜謐無聲，幾乎所有的考生手上的筆幾乎都抖了一抖。

“你要什么……”搜檢官不確定道。

“我要交卷。”柳明的語氣帶著頑劣，“我都咳嗽成這樣了，算了，索性不考了?！?/p>

“怎么了？”在搜檢官跟柳明一問一答時，禮部侍郎已經(jīng)到了兩人跟前。

“什么事情？”禮部侍郎一臉的威嚴(yán)。

“大人，這位考生要交卷？”搜檢官問道。

“交白卷？”禮部侍郎應(yīng)了一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