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便是王貴？”何知縣瞇起眼睛。
“草民王貴?！蓖踬F跪在地上。
“好你個王貴兒，本朝太祖以來，弘揚佛道，沐浴清化。你好大的膽子，竟然敢殺寺中僧侶，著實可惡至極！”何知縣高聲道。
何知縣只想著快些結(jié)案，沒料到，王貴一開口，就讓他頭痛無比。
“草民冤枉啊?！蓖踬F兒聲嘶力竭哭訴道，鼻音拖得老長。
何知縣哪里肯聽，這木椅越發(fā)坐得不舒服，讓他心情不佳，心想你冤？老子還冤呢。八年啊，都沒升官，八年啊，別提了。
“你冤什么？”何知縣不耐煩道。
王貴兒抬起頭，哭訴道，“父母大人在上，容得草民解說一番。那一日，草民剛剛從表妹家探親回來，天色正晚，下起了蒙蒙細雨，地下泥濘不堪，實難行走。大人，草民素來膽小，不敢走夜路，只得尋找避風(fēng)雨之所。走了十多里路，才尋得一間小廟，那廟中也只有一位僧人，善心留宿小民，小民心中很是感激。翌日清晨，小民心中掛念家里，就著急趕路，誰知路上遇到一位衙門公人，攔住小人，問小人從何而來，小人便將昨日探親回來、天色太晚、在廟內(nèi)留宿的話，說了一遍。要帶著小人回寺廟一查。小人當(dāng)時也沒多想，就跟著公爺回到廟中，卻沒想到……那接待小民的僧人卻已經(jīng)死在佛像旁！”
王貴兒趴在地上高聲喊道，“大老爺，小人確實不知道這僧人是何人所殺，但是這兩位公爺硬說是小人殺的，將小人押解到縣內(nèi)。小人真的是冤枉啊?！?/p>
“冤枉？”何知縣冷笑道，“人若不是你殺的，為何背后血跡斑斑？”
“大老爺明鑒，小人昨晚在神像前過夜，那僧人的血水流到了小人的身上，沾污了。小人早起的時候天色尚晚，因要急匆匆趕回家，所以沒注意?！蓖踬F兒說道。
“混賬！”何知縣已經(jīng)沒有了耐心，罵道，“爾等刁民，物證確鑿。卻是心存僥幸，看來，不用大刑，你是招不了的。來啊，左右給我上夾棍！”
“大人?！睏盍⑽渖锨耙徊?，向何知縣使了個眼色。
“何事？”何知縣問道。
楊立武看了看左右，小心翼翼地走到何知縣旁耳語道，“大人，今日不同往日。王貴兒那人我知道，平時就膽小如鼠?，F(xiàn)在明知要用刑，還是堅持說人不是他殺的。我看……其中有蹊蹺。如若在堂上屈打成招，那么……”
何知縣應(yīng)道，“哼，你是要本縣再審一審？”
這楊立武負責(zé)了十多年的刑獄官司，好歹也算是一線人員，他建議道：“大人，下官還是建議到廟內(nèi)現(xiàn)場勘察一番?！?/p>
這何知縣是甚怕麻煩的人，他還希望早點斷完案子，回家見自己的幾房小妾，便不愿道，“這血衣也有，時間也吻合，還需要去現(xiàn)場嗎？”
楊立武堆笑道，“若是平日，小的自然會為大人代勞，只是今天，萬一這圍觀的人中有知州王大人的耳目，這……”
這句話倒是提醒了何知縣，他立即下令準備去現(xiàn)場勘查。
于是縣衙內(nèi)立即備轎，由四名公人開道，何知縣坐在轎中，至于其他吏胥，只得步行跟在身后。而老百姓們見要去勘查兇案現(xiàn)場，更加是興致十足。
到了廟中，果見廟內(nèi)物什東倒西歪，佛像殘朽敗壞，兩旁配像俱已坍塌。
楊立武查看著兇案現(xiàn)場，佛像前果然是一片血跡。
“這王貴兒如果害了人，為何身前沒有血跡，只是背后一片呢？再者，死者所受的是刀傷，王貴兒彼時應(yīng)并無兇器?！睏盍⑽湎蚝沃h稟報道。
何知縣一聽，腦袋就疼，說道，“那你說疑點這么多，兇手不是王貴兒，那是誰？”
楊立武應(yīng)道：“下官暫時不知?！?/p>
此時，百姓們都被攔在廟外，只有幾個書吏跟著何知縣來到了現(xiàn)場。
楊立武這位老刑獄卡了殼，其他人更不知該說些什么。楊立武余光掃到廟門口，見柳明倒是仔細地在觀察著廟內(nèi)的情況，隨即抬了抬手，讓差役放柳明進來。
“小可，你是否查到了什么？”楊立武的蛤蟆眼看著柳明。
“楊大人，讓學(xué)生再勘察一下?！绷髡f完，便繼續(xù)低頭觀察著現(xiàn)場的蛛絲馬跡，不一會兒，又繞到了佛像背后，忽地眼瞳微縮，像是見到了什么證據(jù)。
接著，他的腳邊，又碰到了一件東西，拿出來一看，心想踏破鐵鞋無覓處，得來全不費工夫，不動聲色地將那物件攏入袖中。
此時，已經(jīng)勘察現(xiàn)場有了一個時辰，被攔在門口的百姓們見幾個當(dāng)官的左看右看，也沒看出什么幺蛾子，有些不耐煩了，還有的惦記著回去生米做飯，便想散去。
“柳明，你過來?！焙沃h朝柳明招招手。
“大人。”柳明唱了個諾。
“你也和楊立武一樣，認為這主謀不是王貴兒所為？”何知縣問道。
“大人，主謀絕對不是王貴兒?！绷鲌远ㄕf道。
“是嗎？”何知縣疑惑道，隨即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(tài)，清清嗓子掩飾道，“本縣也早就認為這并不是王貴兒所為。只是不知道從何處下手……”
“大人……這不難，可否召集本縣的木匠前來？”柳明說道。
“木匠？這是為何……”何知縣說道。
“大人若信任學(xué)生，便先招來，讓他們做些活計。學(xué)生現(xiàn)在有了些判斷，但須得到進一步證實?！绷鳑]有透露自己的想法。
若是別人在何知縣面前這番神神鬼鬼，早就被他亂罵一通，甚至打幾棒子也是正常。只是這柳明，卻不一樣，費縣千載難逢的解元郎嘛，怎么著也要給對方一個面子。
“如此也行……”何知縣雙手負在身后，“只要這案件能夠有進展，便依你罷了?！彼S即高聲吩咐左右，“來啊……給我把全縣的木匠召集起來，就說明日本縣要修繕縣衙，請大家來做工，勝出者可包覽縣衙修葺生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