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……汪通剛才那個稱呼，讓柳永感到莫名其妙。

然而，轉(zhuǎn)速瞬間，一個想法，突然在他心中炸響——這位汪通是自己替考之人的熟人。

回想起一開始自己在臭號前徘徊，這位汪大人就一直對自己幫助有加，幫助自己臨時(shí)搭建了一個號舍。

此時(shí)，柳永心中略有慶幸，看來，這位汪大人與自己替考的富商陸家有些相識，但不至于太熟，所以也沒將自己認(rèn)出來。這自然是最好的一種情況了，柳永此時(shí)也面露微笑，朝汪通微笑還禮。

誰知汪通伸出一只手，招呼柳永走得近些，接著說道，“賢侄不必客氣，你家爹爹與我相識，這考試自然要給你一個照顧……”

這句話，本是讓人寬心之話，可是柳永聽了之后，竟如同五雷轟頂一般，呆呆不知如何是好。原來，這句話，汪通說得極其大聲，似乎是要說給整個貢院考生聽得。

此時(shí)，天上烏云凝聚，天色灰暗無比，朔風(fēng)凌冽，似有狂風(fēng)暴雨襲來。

果然，汪通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不定。

他冷冷地看著柳永說道：“我沒想到這陸家有這么大的膽子，竟然能找人替考。初始，老夫還不相信，見到你還是很欣慰，見你在臭號旁邊考試，還為你臨時(shí)搭建了一座號舍?！蓖敉ǖ傻醚廴翥~鈴，“可是竟然聽見你稱我為大人，老夫就起了懷疑，之前在你家府第，大家都是學(xué)生老師相稱，怎么到了外面，就稱我為大人了呢？”

柳永一聽，心里暗暗叫苦，真是福無雙至，禍不單行，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做一回槍手，卻遇到了這位火眼金睛的孫悟空，自己的運(yùn)氣，也是忒差了。

汪通此時(shí)，滿臉憤怒，胡子都顫抖了：“本官奉天子之命，主持國家掄才大典。在考試前，已經(jīng)告誡過爾等，需要遵守貢院法規(guī)，卻不想出了你這位膽大包天的槍手，想蒙混過關(guān)？”

此時(shí)，柳永伏地長跪，兩眼全是悔恨的淚水。他想想，自己真是糊涂，為何敢鋌而走險(xiǎn)，冒充槍手呢？就算要帶謝玉英走，就如同那柳明所說的，總有其他的路吧？非要走這條最為艱險(xiǎn)的路，現(xiàn)在自己是自食其果。

古代讀書人，面對違反宋律，還是抱著很深的羞恥心的，尤其是柳永這類一時(shí)頭腦發(fā)熱才走上槍手之路的。

“你可知道，公然冒名頂替參加秋闈考試，可論何罪？”汪通直接把貢院考試現(xiàn)場當(dāng)成了公堂了，他看著伏倒在地的柳永，一一列舉道，“太祖制，令人代名及為人冒名參加解試者，編配千里外州軍，同保知情人，永不應(yīng)舉。”

“來啊……，給我將這名替考之人帶出號舍?！蓖敉ㄒ宦暳钕?，兩名差役旋即將柳永拉出號舍，又將他偽裝的胡須扒去。

“這不是……柳三變嗎？”主考的官員中，交頭接耳道。柳永，也算是青州的名士，也是頗有名聲。見這替考之人，竟然是柳永，也是頗為吃驚。

見自己小叔身份已經(jīng)暴露，柳明有些坐不住了。自己是柳永的侄子，也屬于同保知情人。按照宋律，需罰永遠(yuǎn)剝奪考試資格。

柳明眉頭一皺，這伸頭是一刀，縮頭還是一刀。他立即起身，將考卷收在腋下，直接走向汪通。

“這位舉子……考場內(nèi)不得隨意走動……”汪通皺眉道，他本在氣頭上，若是別人，便直接讓差役打了對方的板子，告他一個擾亂貢院秩序罪。可是這柳明的文章，汪通本來看過，愛才之意在這位通判身上也是有所體現(xiàn)，因此，語氣較為平和。

“大人……”柳明躬身道，“學(xué)生不是隨意走動……學(xué)生是……來交卷的！”

提前交卷？連一旁的監(jiān)軍都愣了。這國家掄才大典，三年一回，就為了等待這兩天。先不說分配的時(shí)間是剛剛好夠用，就算有個別天子聰穎者，能夠提前完成任務(wù)，也是抓緊時(shí)間再復(fù)核一遍，看看有沒有用詞不當(dāng)?shù)牡胤健?/p>

宋朝開國以來，提前交卷的就是當(dāng)朝宰相晏殊一人。

汪通眼中露出欣賞之色，不禁有些佩服柳明的膽識。他微笑接過考卷，卻發(fā)覺柳明仍然站在這里。

“還有何事？”汪通問道。

“大人……”柳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永，也跪拜下來道：“學(xué)生便是柳永的侄子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