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東海一邊啃著飯團，一邊說：“哥，飯團有什么好吃的？回去吃魚?。 ?/p>
程紅兵同情地看著他：“還想吃魚？也不怕被刺噎著你。我看今天晚上你們都不用回去了，一頓打難逃?！?/p>
聽到這個話，我們都特別沮喪，反正是回不去了，大不了明天再去跟媽認個錯，今晚回去撞老爸槍口是絕對不行的，等他們火氣消了，怎么也打得輕些。
我們幾個商議了很久也沒法統(tǒng)一意見，仗著有火把，在好奇心的驅(qū)使下，大家都說往前再走幾步。大夏天的，洞里竟然有些冷，我們從愛妮那兒拿衣服穿了，到洞里面去看。
這洞里也不是沒人進來過，98年的時候，三叔他們約了幾個身手矯健的年輕人，提著礦燈背了劈刀和獵槍，想進去碰運氣打點野味，卻被里面的怪聲給嚇出來，連槍和柴刀都落在里面。
那獵槍并不是土銃，其實是我爸退伍當民兵連長時，手里國產(chǎn)下發(fā)的老把式56沖，后來迫于生計，自個兒留著打獵用了。56沖全民兵連只有這一把，還給三叔弄沒了，我爸那會兒心疼死了，所以我雖然年紀小，才四五歲，印象倒還算深刻。
后來三叔被我爸罵了，就一個人跑進洞里來找槍，卻再沒有出來，叔叔伯伯們打著火把來找人，也沒找到。據(jù)我爸說，都不敢進的太深，里面有怪東西嗷嗷亂叫，估計三叔是被吃掉了，當時聽得我眼淚汪汪的。
打那之后，再也沒有人敢進入這洞穴深處，今天我們算是新時代頭一遭，開葷了。洞里一股子淡淡的土霉味，跟死魚的臭味有點像，不過沒死魚那強烈的刺激性，人還能勉強接受。第三根鋼絲棉球制作的火把快燒完的時候，我們也走到了山洞盡頭。
程紅兵拿火把掄了兩圈，呼呼響帶勁得很。借著這片刻的強光，我們發(fā)現(xiàn)洞里面很開闊，正對著我們的底墻有點怪怪的，顏色有點不對，看起來土比較新。
我正瞅著哪里看不順眼，應(yīng)見紅忽然叫起來：“你們看！這里和別的地方不一樣！”
我順著他站的地方走，湊上去摸了一把墻壁，冷得出奇，我不禁打了個寒顫。拿手敲了敲，發(fā)出一聲短促的悶響。
“我的個乖乖！這洞壁好像是鐵的！”
他們看我很吃驚，都摸了一把，我們摩挲著銹跡斑駁的鐵壁，又驚訝又興奮，好像哥布倫發(fā)現(xiàn)了新大陸。
應(yīng)見紅應(yīng)該是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，從地上撿起來一把又厚又鈍的劈刀，在鐵壁上刮起來，我眼尖，認出那正是前幾年三叔丟掉的柴刀，上面“捉鹿”的戳兒還清晰可辨，是我們這的鐵匠劉捉鹿的手藝。
見紅掂著柴刀問我：“你三叔不是死了嗎，柴刀沒帶走??？”
我心里難過，罵了一句：“什么死了，那是失蹤了，你死了才帶著柴刀見閻王呢?！?/p>
柴刀雖然表面生銹了，但是刮掉鐵壁上的老石殼子卻不在話下，鐵壁上黑紅色的鐵銹一層層被他用力剝落，也不知道銹了多少年的。應(yīng)見紅刮了一會兒，搞了一身臭汗，我們才看出來鐵壁上居然還有幾行雕字，我逐字逐句念了起來。
“棺木將被安放在鐵的靈堂，七位王子已在其中聚首，代代祖先欲從地獄深處抬起頭，悲嘆如此離去的，一族子孫。”
應(yīng)見紅有些害怕，一個勁說：“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！”
愛妮翻了他一個白眼，歪著腦袋想半天，又說：“既然墻上有首現(xiàn)代詩，那怕啥咧！這肯定是有人來玩過，別人能來，我們?yōu)槭裁床豢梢?？?/p>
我心里在打鼓，沒想到毛狗洞里面這么大，更沒想到洞壁最深處居然是鐵鑄的，而且在洞里竟然撿到三叔丟掉的柴刀，鐵壁上居然還有首現(xiàn)代詩。詩的內(nèi)容也怪人，又是靈堂又是地獄又是棺材的，一種不祥的預(yù)感籠罩在我心頭。
往四周瞅了一圈，總覺得暗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們看，說不定是很多雙綠油油藍汪汪的可怕眼珠子。
我想著想著，膽子就越發(fā)變小了。這時候，墻壁里有什么東西大吼了一聲，像牛也像獅子，哞聲直轉(zhuǎn)嗷聲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，程紅兵忽然“哇”的一聲，哭了。他比我們大幾歲，有他開了個好頭，我們也都嚇蒙了，全都“嗚啊”哭了起來。
那怪聲像是人在吼叫，可又不太像人，更像是從人的喉嚨里發(fā)出老虎獅子那種咆哮聲，跟武打片里練了邪功的高手似的，很恐怖，聽著滲人。
我一回頭，發(fā)現(xiàn)墻角站著一具半腐爛的僵尸，青面獠牙，渾身黑紫，身上長滿了綠毛，眼睛里還發(fā)出滲人的淡藍色幽光。
陰森地盯著我們看，身上的皮膚就像是打皺的老牛皮，又硬又臟。森森獠牙不斷張合，似乎隨時都會撲上來咬人，這僵尸身上的綠毛根部還冒著血水，好像正在忍受極大痛苦，渾身顫栗著，地下的土染紅了一大片。
我想跑，腿卻直發(fā)軟，邁不開步。愛妮已經(jīng)尿了褲子，傻站在那兒，雙腿一直打哆嗦。
鐵壁里發(fā)出刺耳撓心的聲音，是從山腹深處傳出來的，可感覺特別近，我聽著很難受，恨不得抓耳撓肝。尖銳的聲音隔著山壁上傳出來，就跟用手指甲反復(fù)刮鐵文具盒一樣，發(fā)出“刺鳩刺鳩”的噪音，讓人從耳朵到心里頭受不了，跟成群的螞蟻爬過似的。
紅兵嚇蒙了，一個沒拿穩(wěn)，將火把掉在了地上，熄滅，四周一片漆黑。
我們哭得像被人踩了一腳的老鼠，腦袋像是要爆炸，耳朵像是要裂開，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就要抓破鐵壁，從里面鉆出來吃人。
“哞嗷”
詭異的破鑼嗓怒吼聲震得耳膜疼，我腳下都感覺到了顫動。
這動靜太詭異，我很害怕，就想喊東海他們快跑，張開嘴，除了哭泣，再說不了話。
情急之下，只好狠狠咬了自己一口，一下就把手背咬了兩排窟窿，滲出血來，連牙縫都淌下血滴，疼得我眼冒金星。
趁著這股子狠勁，我大吼了一句：“里面有鬼，快跑?。 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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