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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三章 于秦,于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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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想這些往事,大家不由得捫心自問:

典午朝廷,到底把我們這些淚盡胡塵里的遺民們當(dāng)成什么?

真的還看作是晉人么,那為什么一年又一年,總是看不到蹤影?

杜英抿著嘴,一時默然。

他作為一個穿越者,又是深山修學(xué),此時猶然都能感受到堂上眾人眼睛之中流露出的憤懣。

一腔熱血,幾代孤憤,苦苦堅持之下,換來的還不是胡人的欺壓?

朝廷,何時來過?

既如此,我們?yōu)楹斡忠苑Q朝廷之人?

自成一體,難道不好么?

杜英不但知道這些人在之前就已經(jīng)失望了一次又一次,而且還知道,在未來,假如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話,那么他們應(yīng)該還會再失望一次。

桓征西北伐,一路殺到長安城下,可以說是距離一統(tǒng)北方、重定天下最近的一次。結(jié)果這些長安城外的百姓們,簞食壺漿、以迎王師,盼來的,卻是桓征西的踽踽不前。

桓征西和典午朝再一次深深的傷害了他們。

至此,這些塢堡就開始倒向前秦,尤其是隨著苻堅上位之后重用漢臣、全面推行漢家制度,更是直接讓關(guān)中百姓的心徹底歸屬于前秦。

之后前秦能夠南征北戰(zhàn),逐漸統(tǒng)一混亂的北方,和關(guān)中百姓的全力支持有脫不開的聯(lián)系。

人心的改變和思潮的涌動,往往都不是一蹴而就的。

一次又一次的失望,自然也就讓他們的信心和信任消磨殆盡。

杜英現(xiàn)在所處的時間點,倒還有挽回的余地。顯然這些塢堡們對典午朝已經(jīng)不抱太大的期望,但是他們猶然還愿意承認(rèn)自己作為前晉遺民的身份。

這也是杜英改變一切的最后機會。

殷存的疑問,讓大家都保持沉默。

實際上每個人都很糾結(jié)。

桓征西北伐,來勢洶洶,的確是大家趁此擺脫秦國統(tǒng)治的最好機會。秦國立國之后,各項政策對于晉人并不友好,尤其是長安城等城邑之中的百姓一直都處于被壓迫和剝削的階層,因此也有不少逃出城、被各處塢堡收留的。

只不過秦國立國之后,對外戰(zhàn)事不斷,涼州、晉朝等等方向的威脅也一直都在,所以秦國的剝削和壓迫政策,此時倒是只是局限在城中,對于周圍的塢堡并沒有怎么苛刻。

但是“唇亡齒寒”的道理,大家還是明白的。秦國現(xiàn)在有外患,所以期望這些塢堡不要動不動就搞事情。

可是等到外患都被擊退之后呢?

到時候亟待喘息的秦國,自然就會磨刀霍霍向豬羊。

各處塢堡,自然就是這個豬羊。

所以大家現(xiàn)在還是想要擺脫秦國控制的,卻又不知道這一次再相信于典午朝廷,到底是對是錯?

不會反過來招惹殺身之禍吧?

杜英此時沉聲說道:“桓征西乃是天下少有之英才豪杰,引兵平定荊州、巴蜀,戰(zhàn)無不勝、攻無不克。今日提兵北上、意欲蕩平關(guān)中胡塵,一路破關(guān)斬將,秦之淮南王,號稱‘勇武者’,力戰(zhàn)而不能敵,由此可見,桓征西此戰(zhàn)定關(guān)中之決心?!?/p>

大家齊齊看過來。

是,桓征西很強大,但是當(dāng)初殷浩北伐的時候,不也是聲勢浩大么?杜英只是憑借這個說法,很難讓大家安心。

而杜英接著說道:“桓征西破藍(lán)田、入長安,則關(guān)中歸晉,我等遺民,不以晉之旗號起兵,則桓征西會如何看我等?而秦國又會如何看我等?于秦,我等已然是叛徒,于桓征西,我等似乎也并非是晉臣?!?/p>

這話說出來,登時很多人為之色變。

他們害怕的是桓溫會和殷浩那樣不靠譜,聲勢浩大殺過來,結(jié)果一敗涂地。

但是他們還真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。

不以晉朝遺民自稱,那么桓征西會怎么看他們?

而在秦國危難關(guān)頭,各個塢堡結(jié)寨自守,甚至還組成同盟意欲幫助桓溫,那秦國又會怎么看?就算是他們最終選擇坐山觀虎斗,恐怕在秦國眼里,和叛賊也沒有什么區(qū)別吧?

這些氐人,可不是那么好說話的,收拾了桓征西,回頭就收拾你,哪怕你什么都沒做——因為在他們的理解中,身為秦國臣民而坐看氐人拼命,那本身不就是罪過么?

所以這種看上去兩不相幫、甚至還想要置身事外的態(tài)度,很可能把大家一起拖入萬劫不復(fù)的地步。

殷存打了一個寒顫,對著杜英鄭重一拱手:“是老夫疏忽了?!?/p>

杜英淡淡一笑:“殷公無須如此,殷公拳拳之心,人皆可見,一時思慮不周,余又如何會怪罪于殷公呢?”

話雖這樣說,杜英卻是一動也未動,任由殷存這個禮一直行完,已然躬身九十度。

殷存似乎已經(jīng)明白了什么,緩緩后退,身形沒入幾個族老之中,不再和之前那樣突兀。

見到這一幕的眾人,心中都是“咯噔”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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