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椿一吃下去，他小臉真實一皺，接著眼睛就亮得發(fā)光，三下五除二就將嘴里的煎蛋吞掉，然后把碟子拖到面前，用起小勺子，吃得比之前還要歡快。

慕寒臉色略有些難看，看著吃得小腮幫子都鼓起來了的天紀(jì)齊，真的有那么好吃嗎？

天紀(jì)齊一人就吃掉了一半的香椿煎蛋，響亮地打了個飽嗝，揮舞著小勺子就向著河豚進攻。

下一秒，河豚卻從他面前消失了，轉(zhuǎn)而落在了慕寒的手里。

“這東西有毒，不可以吃?！?/p>

天紀(jì)齊腦袋一轉(zhuǎn)，一臉求助地看著他的半路娘親，想要知道答案。

嵐宛清放下了筷子。

“你是不是還想說，蠶豆是季節(jié)性蔬菜，不能吃？”

慕寒沉默。

“鲃肺少見，不能吃？”

慕寒繼續(xù)沉默。

“河豚有毒，不能吃？”

還是死一般的沉默。

“香椿有異味，所以不能吃？”

“規(guī)矩不可逆?！蹦胶卣f道，端著河豚的手卻沒有動過。

“對，規(guī)矩讓他這輩子都只能吃溫火膳食?！睄雇鹎宓恼Z氣清冷無比，“花上十二個時辰好生溫著，按照老規(guī)矩，老做法，口味一般，不溫不火。正是那燕窩鴨子湯，山雞燉紅白腿，是嗎？”

“那也是人間至難得的美食?！蹦胶话櫭?，“許多人這輩子都吃不上。”

“尋常人是吃不上燕窩錦食，但是他們可以春天吃蠶豆，夏天嘗蘆蒿，咸魚臘肉，嘗遍人間美味?！?/p>

“都是些下作之物?！蹦胶荒樀牟恍?。

“美食不分貴賤，千滋百味各有不同，給食物定階級，真是狹隘！”

“嵐宛清，你這只是強詞奪理。”

“我還懶得和你多說。”嵐宛清給天紀(jì)齊夾了些蠶豆，嘴里說道，“明天我就叫人把蠶豆穿線，了你脖子上，你可以邊玩邊吃?！?/p>

“好啊好?。　碧旒o(jì)齊一聽就覺得很好玩，兩個眼睛亮得如同天上星辰，不停地點著小腦袋。

“那多臟？”慕寒越發(fā)驚訝了，“不可以！”

“他喜歡就好?！?/p>

“吃病了怎么辦？”

“他雖然是小孩子，一樣有抵抗力。”嵐宛清認(rèn)真地看著他，“是，在你們眼里，他高高在上，身嬌肉貴，但是在我眼里，那些全是浮云，說到底，他就只是一個孩子，一個渴望天真快樂的孩子?！?/p>

“是孩子就該給他一個快樂的童年，想玩就玩，想樂就樂，想做什么就隨心所欲的做。”嵐宛清頓了一頓，“你們根本沒有權(quán)利去剝奪這本該屬于他的快樂與自由?！?/p>

“隨意放縱，必成紈绔！”

“這不是放縱，而是寬容，紈绔子弟那都是寵溺出來的?！睄雇鹎遢p輕拍了拍天紀(jì)齊的小手問道，“你現(xiàn)在想做什么呀？”

“唱歌！”天紀(jì)齊小聲音響得震亮震亮的。

“那唱吧?！?/p>

天紀(jì)齊一點頭，扯開嗓子就唱起來，嘴里唏哩唿嚕的也不知道他在唱什么，只是聲音尖銳，音色怪異，婢女聽得臉色一僵，慕寒撫額，腦袋都疼了。

只有嵐宛清面不改色。

一曲唱畢，她問道，“很好，你還想要什么？”

“蠶豆項鏈……你剛剛答應(yīng)我的?！毙〖一镉浶缘故呛芎谩?/p>

“可以，但是今晚你要背《論語》第三章?！?/p>

“好！”平時叫他背書比登天還難的天紀(jì)齊，現(xiàn)在卻是乖巧得緊。

嵐宛清回頭看向慕寒，卻發(fā)現(xiàn)他微微有些發(fā)呆。

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童年，只有讀不完的書，上不完的課，練不完的武，根本沒有任何碧海藍天存在過的痕跡，更談不上肆意奔跑，玩耍打鬧，也沒有現(xiàn)在天紀(jì)齊臉上那純真可愛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