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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年新月鉤寒玉（一）

公主侍婢看了眼*，*唯恐此事當(dāng)堂深究，不好收場，再被有心之人多做文章，便微微一笑，立于人前，大方說道：“美景良難得，今朝更盡歡。不過是件裙子，莫要小題大做，讓這幾根繡線擾了諸位的雅興。奴這里備下了筆墨紙硯，欲請在座貴人，就這汴京雪景賽一回詩，等公主回來了，必會重賞那寫的最好的人?！?/p>

她這一番話，說得款款有儀，叫在堂之人聞言之后，忍不住另眼相看。那薛微之剛剛受了秦太清的悶氣，心中正是不適的時候，如今見*如此說話，心中不由想道：這小娘子如今的氣度竟與從前大為不同了，“美景良難得，今朝更盡歡”這樣的詩句雖說尚算淺薄，可從前的徐*，卻是萬萬說不出來的。

他定定地看著這小娘子，心思不由活絡(luò)起來。從前但以為她不過是個木匠家的女郎，沒文化，沒身家，如今看來，這徐*也有她的妙處。再憶起從前種種風(fēng)流快活，薛微之微微搖晃著手中酒盞，瞇起眼來。

奴婢們蓮步緩移，身映燭光，奉上文房四寶。京人崇文輕武，提起賽詩便來了興致，那劉端端雖名聲極高，可卻不過是個小舞女，入不得這滿座王孫貴女的眼。便是她果真有僭越之心，那也是她倒霉，這些貴人并不關(guān)心。

潘湜見狀，滿懷郁氣，猶豫著要不要再出言。阮二郎卻搖了搖頭，定定地遙遙望著劉端端的背影，按了按潘湜的手，低聲道：“公主兇妒，豈會輕易作罷？你我只管看戲，切莫再出頭?！?/p>

*見事情似乎就此了結(jié)，稍稍寬心，又匆匆趕到公主那里。魯元公主換了裙子，并不急著出去，但拿掛著流蘇的檀木香扇輕擊桌案，笑道：“你這小娘子，口才倒是好極，阮二娘十分會調(diào)/教?！?/p>

為了推銷訂衣生意，阮流珠往魯元公主這里跑過不少趟，倒是很合魯元公主的眼，這也是阮二郎和潘湜設(shè)圈套時未曾料到的。他們但以為傅堯兇妒又霸道，脾氣厲害，必會狠狠發(fā)作，卻不知魯元能過這么久的逍遙日子，不曾讓傅辛動了厭惡心思，也自有她的本事。

*心上稍安，跪在地上，俯身道：“兒雖識不得許多字，可是公主這二字必不會看錯。兒將衣裳交給車夫時，特地檢查過一遍紙簽與袋子是否對應(yīng)，絕不會出岔子。這次的事，必是有心人為難?！?/p>

魯元一笑，閑閑說道：“你倒不傻。這有心人既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，想讓我當(dāng)堂出丑，便莫要怪我心狠了。先將你馬車上那些仆侍加車夫全押了，再請你家二娘子來，咱們便在公主府里開公堂。”公主以我自稱，也行得通。

待流珠聞訊，匆匆趕至?xí)r，綺宴正酣，珠翠滿眼，賓客皆已微醺。她方在末位坐下，但聽得高位之上，魯元公主低沉的聲音帶著醉意，溫聲道：

“諸位若是醉得狠，權(quán)且在我這公主府住上一晚罷。索性明日休沐，諸位也不會因此誤事。”

她這話一出，不少賓客都安了心，自此開懷暢飲，皆放浪形骸，無所顧忌。饒是冬至將近，天寒地凍，亦有王孫子弟吃了酒后熱氣上頭，醉意薰然，褪了外衫，光著膀子撒酒瘋。其余人等或擊節(jié)而歌，或把盞笑談，流珠正坐著，忽聽得一婢子喚自己去面見公主。

流珠含笑起身，忽地感覺到一道異常灼熱的視線緊緊絞在自己身上，再循著那視線看去，卻見是一個依稀在哪里見過的年輕男子。那人的眼神格外冒犯，流珠只輕輕一瞥，便收回視線，不再理睬。

她跟在婢子身后，斂眉低眸，款款而行，不多時便到了魯元所在之處。繞開錦屏繡幌，但聞翠香浮動，流珠剛作勢要福身，魯元便大步上前，一把扶住她的胳膊，將奴仆屏退至只剩一二，隨即飲了口酒，笑道：“我教人審了那車?yán)锏娜耍@貪得蠅頭小利之人，最是好審，稍加威脅，便撬開了他這渾嘴?！?/p>

流珠忙問道：“可說了幕后主使之人是誰？”

傅堯為她倒了杯酒，低笑道：“他也不知道。只說有人給了錢，他便照辦，何人指使，卻是不知。這樣一來，便是件無頭案子了?！鳖D了頓，她手拿小扇，在指間把玩，并道：“你這買賣，是長久買賣，日后只會愈加紅火。你賺了錢，別人便因你而少了條路，自然會眼紅。二娘子，以后那人再下圈套，我說不定便救不成你了。這次的事，便是你果真送錯，認(rèn)真追究起來，你也要受一番牢獄之苦。”

流珠在心中閃過數(shù)個可能之人，卻難下定論，只舉起杯盞，感激道：“多謝公主寬宥?！?/p>

傅堯擺擺手，遞了個荷囊給她，隨即道：“那車夫，我已經(jīng)加以處置，你不必再管。這荷囊里裝著銀錢，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，你且拿走罷。至于劉端端，也是無辜，便不再追究?！?/p>

流珠接過一看，見那荷囊雖樣式普通，卻也有些疑點，本打算再仔細(xì)研究，傅堯卻拉著她喝酒，一盞接著一盞。流珠狀似微醺之時，傅堯欲要邀流珠留宿，把酒夜話，流珠卻惦念著家中一雙兒女，唯恐又像上次過生兒一樣生了事，連連退卻，傅堯也不好挽留，便令家仆護送流珠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