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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她怎么樣了？”計肇鈞迎上去問。

“醫(yī)生說情況很不好?！备得粢娏擞嬚剽x就哭起來，“你知道的，這二十多年來，她身子本來就熬壞了，心肺功能都有些衰弱。這一次，不知怎么突然就……”

“她現(xiàn)在在哪兒？”

“監(jiān)護室。”

計肇鈞再不多說，拉著傅敏急急的趕去監(jiān)護室。

當(dāng)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蘭淑云，心痛得似乎要滴出血來。

還不到五十歲的女人，就已經(jīng)衰老成那個樣子。曾經(jīng)高挑窈窕的身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，曾經(jīng)令人驚艷的美貌蕩然無存，只剩下暗黃憔悴，曾經(jīng)烏黑濃密的秀發(fā)現(xiàn)在灰白稀疏，有氣無力的趴在她的額頭上。

她整個人陷在病床上，陷入雪白的被褥中，除了那微微的起伏，不仔細看都找不到人。她就像秋天里一片掛在寒枝上的枯葉，葉片腐爛，只剩下葉脈，搖搖欲墜的在冷風(fēng)中掙扎喘息，似乎隨時都會掉落，消散，凌落成灰塵。

這時候，越是高檔的病房和優(yōu)美的環(huán)境反而襯出病人的脆弱。周圍那些閃爍的醫(yī)療器械和各種插在身上的管子，只是她還存活的惟一例證。

計肇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，仿佛要觸摸蘭淑云的額頭，可他的手顫抖得那樣厲害，只得收回來。但，蘭淑云似乎心有所感，就在此時，緩緩把眼睛睜開一線。

她的目光渾濁而茫然，帶著深深的疑惑，好像不明白她身在何處，又為什么明明踩到死亡的邊緣，卻又活著回來。

計肇鈞沒提防病人突然醒來。居然嚇得連退了兩步。

“小敏?！焙冒胩?，蘭淑云的目光終于聚焦，落在傅敏身上。

她微笑著，殘留的溫柔映照出她年輕時的美麗。

“媽，媽你好些了嗎？”傅敏努力忍住眼淚，連忙快步上前，握住蘭淑云枯瘦的手指。鼻音濃重。

“都上高中了。還這么愛哭，不怕被同學(xué)笑啊?！碧m淑云慈愛地說。

傅敏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計肇鈞。

因為，蘭淑云真的沒有半點好轉(zhuǎn)。那殘缺的記憶還停留在五年前。她已經(jīng)大學(xué)了，媽媽卻還以為她才十六歲。

而她的動作仿佛是一條線，牽引著蘭淑云的目光落在計肇鈞身上。她眼睛亮了亮，問傅敏。“這位是……這是誰家的孩子啊，長得真好?！?/p>

計肇鈞喉嚨動了一下。抿緊著唇，一言不發(fā)。

傅敏只得道，“媽，您不記得了？這是我哥的朋友?！?/p>

“哦。你哥的朋友啊。你哥……你哥……你哥哥呢？把他給我找來！”蘭淑云呢喃了兩句，猛然瞪大眼睛，叫了起來。

“媽。你別激動，別激動。”傅敏嚇了一跳。試圖安撫。

蘭淑云卻死盯著計肇鈞，似乎回憶起了什么，騰地一下坐起來。她那樣虛弱不堪，誰能想到有這樣的爆發(fā)力，一下把傅敏掀倒在一邊。

傅敏倒下時，撞到某儀器的小桌，發(fā)出巨響。而這響聲，又刺激了蘭淑云。

“朋友？”她尖聲大叫，“什么朋友？！不就是那群狐朋狗黨！全是沒出息的混子！街上的小流氓！早晚去坐牢！我早說不讓他跟這群小混蛋一處混，我早說了！我早說了！他怎么就是不聽。”一邊說一邊抓起床上以及桌邊的無論什么東西，向計肇鈞扔過去。

“你給我滾！離我兒子遠一點！我家小誠很乖的，全讓你們帶壞了。小誠你到媽媽這里來！傅誠！傅誠！傅誠！”她拼命大叫，由于身上還連著各種管子和儀器，不僅帶累得管子被拔出，身體出血，儀器也東倒西歪，在醫(yī)院這種安靜的環(huán)境里，發(fā)出一連串驚天動地的響聲。

計肇鈞先是在傅敏倒下的時候，下意識的去扶，之后就完全處于震驚的狀態(tài)之中。平時那樣冷靜鎮(zhèn)定，甚至冷酷無情的人此時卻手足無措，即無反應(yīng)，也不反抗，任由蘭淑云瘋了樣要撲過來打他。為了免得蘭淑云傷到，他自己不惜被摔倒在地上。蘭淑云卻拉下正輸?shù)囊黄恳后w，隔空砸向他的頭。

額頭，有血流了下來……